云梦泽。
风来柳枝飘扬,风去柳枝还是飘扬。
昨日的那场来自南海的大风,在一日之后,终于返程。
随着这阵反转的大风,一个金衣男童从云梦泽内泽走出,经过了柳树旁。
男童看起来很小,也就七八岁的年纪。
男童身上的金衣看起来有些厚重,但是很有威严。他脑袋后有八条小辫子,以金色丝络扎得紧紧的,尾端编了个小疙瘩,缀满了珍珠和宝石,看起来很精致华美。
男童每走一步,脑后八条小辫子就会晃动起来,好像八条小龙,有些可爱,但看久了,却让人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惊惧。
他瞅了眼南海的方向,冷哼一声,嘀咕道:“没半点本事的老杂毛一个,就会捡些破烂来用。算你运气好,我急着前往不归城,否则…要了你的老命!那畜生留下的破烂骨头你也敢用,当真是恶心坏了我了。”
嘀咕完后,男童想要继续迈步,却突然听到身侧有人说话。
“你若出去,我可再也护不了你了。”
男童猛然偏头,便看见了一袭大红袍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魅侯?”
魅侯点头,道:“龙灵啊龙灵,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一点异动就招的你一心往外走,可如何是好?”
说话时,魅侯看了看天,继续道:“出了云梦泽地界,我可就真的遮不住你身上的气机了。到时候你这么明晃晃的行走于天下,可不是自找麻烦?”
原来这男童竟是千年前跟鲲在南海战了一场的南海龙灵!
龙灵摸着脑后的八条小辫子,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原先他是有九条小辫子的,比现在只剩八条可要好看得多了。
龙灵恨道:“那畜生害我丢了一条命,此仇不报非君子。如今那畜生所留下的金髓骨正在被人炼化,想来正是它心境杂乱、气息不稳的时候,正好可以让我趁机宰了它!”
“你的一条命就这么珍贵?反正本来就是抢的海中蛟龙的性命罢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魅侯不在意的说道。
“说的简单,如今世间拥有真龙血脉的蛟龙已经少之又少,剩下的那些蛟龙之属无非是些鱼蛇之流艰苦修行所化。抢夺那些家伙们不入流的性命来助我修行,根本配不上我。”龙灵目中闪过一丝恼意,“早知道当初屠龙的时候就手下留情一点了,也不至于如今龙到用时方知少。”
魅侯意味深长地说道:“十全十美本就是难求,九为数之极,这就是天道。天道要你少一条命,要你永远有缺口,难道你也要反抗?”
龙灵冷笑道:“切,你好意思说我?你们自己还不是想要第十条尾巴?若非如此,那姓白的也不会痴心妄想,连累的李玉壶身陷情劫,也不会有我之今日。”
魅侯笑道:“那你应该多谢我师姐才是。”
龙灵嗤道:“谢她害我身躯受损,不得不借助蛟龙性命补全自身?”
魅侯道:“谢她让你享受了千多年的自由。”
龙灵咬牙切齿道:“我谢谢她哈!”
魅侯挑了下眉,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就算报了仇又怎样?好不容易得脱桎梏,再现身人间,不怕被人强占,从此失去难得的自由?”
“如今这世间还有谁能持有我?”
龙灵男童身躯虽小,可是眼神和语气却是睥睨众生一般。只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魅侯,话里化外似乎都将他当成了一件物品。
魅侯笑笑,没说话,只是最后叮嘱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多做阻拦。也罢,最后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往东走。”
龙灵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魅侯话里在打什么机锋。
最后他摇了摇脑袋,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任他想破脑袋,怕也猜不出这活了九千多年的老狐狸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龙灵走后,一袭白色轻纱从云梦泽北边飞来,降在了魅侯身边。
柳树上一直藏着看热闹的鹦鹉罗罗激动地喊道:“雪隐姐姐!”
女子轻笑,“罗罗,好久不见。”
“是啊,你我镇守着云梦内泽南北两扇门,已经几百年不见了。”鹦鹉扑扇着翅膀飞向名为雪隐的女子。
雪隐微微一笑,捧住鹦鹉罗罗道:“可你还是不曾化形成人。”
罗罗很痛快的答道:“我修行不用功嘛!”
雪隐笑着按了按鹦鹉的小脑袋,“你这家伙,还挺有理。”
都以为雪隐鹭鸶飞始见,是指雪中藏着鹭鸶,鹭鸶飞起来才会被人看见的意思。其实不然,云梦泽在大陆南端,这里常年不下雪,即便偶然间会有寒流南下带来一场雪,可也积不起足够的厚度来藏起一只鹭鸶。这句诗里的“雪隐”二字,其实就是鹭鸶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个身着白纱的女子,就是那位云梦泽北边的看门人鹭鸶。
雪隐把玩着手里乖巧的鹦鹉罗罗,看着魅侯不解道:“你干嘛要害他?”
魅侯知道她说的是龙灵,笑道:“我哪里害他了?”
“你不让他去东边就别说就是了,反正他只不过是赶着去不归城而已,本来就只要直着往北走就是。你这一提醒,他不往东走才怪了。”雪隐轻叹,“小孩子不听话,你直接打骂就是,何必暗算?”
魅侯瞟了她一眼道:“就你也够资格说他是小孩子?”
雪隐轻笑,“我好歹修行了两千多年了。南海龙灵,名头虽大,可也不过是千多年前跟鲲斗了一场才出名的。”
“那也不够格。两千年…差得远呢。”魅侯抬头望天,视线幽深,“别看他如今是孩童模样,但算上他还不是人形、还是柄剑的时光,只怕岁数比我都大。”
雪隐怔了怔。
罗罗打了个寒颤,它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雪隐轻抚罗罗脑袋,示意它不要害怕,反正魅侯大人既然敢说,他们自然就敢听。
魅侯看了眼凌霄宗的方向,笑道:“反正他迟早要被那人握在手中,逃不开挣不脱,这就是命数。既然迟早要面临这一遭,我稍稍推波助澜一番也不算什么。好歹最后占便宜的,还是小白,是自家人哪。更何况,他自己都知道能有眼下的光景,全都是师姐的功劳,那么他就要为师姐一家多多出力才行。”
……
翻天覆地一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