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行好事,定有福报。
——杨可宜
“赵师姐,你不是在省城上班吗?”杨可宜夹起一块寿司,一边蘸着酱油一边问道:“我听陈老师说你在省城一中上班呀!”
陈老师是杨可宜的辅导员,赵师姐比她高两届,但因为同系的缘故,所以她们是同一个辅导员。杨可宜并不是那种特别耀眼的学生,成绩不是最好,也算不得能说会道,所以当年大一学生会招新时,她就差一点被选掉了。然而,当时的赵园(赵师姐的名字)是系学生会的主席,成绩优异,能力突出,是无数学弟学妹心中的女神。
“我去年就辞职了,”赵园顿了顿,非常淡然地说:“打算出来单干。”
杨可宜惊诧不已,她没有想到,连赵师姐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是要转行吗?”
“嗯,其实现在心理咨询这一块是非常有前景的,加上这些年,我拼了老命把该考的证全都考到了手,所以暂时还不打算放弃本专业。”
听赵园这样说,杨可宜才稍稍淡定了些,“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赵园放下筷子,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份宣传折页,杨可宜接过折页,只见其上端端正正地印着赵师姐的半身照,在一系列的头衔简介之上写着“心愿工作室”。
“这是?”
“我和男朋友合开的一家工作室,主要业务范畴就是心理咨询。”
杨可宜简单翻看了一遍折页,感叹道:“其实,学校也同样很需要这样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出乎意料地是,赵园竟然将她的这句感叹当做了质疑,甚至有些激动地开始解释,“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的个性……你明白吗,就是我觉得自己的性格大约并不适合体制内。我热爱我的专业,想用所学去帮助更多人,而不是迫于生计浪费宝贵时间去做一些有的没的。以前那样是很好、很安稳,但是,真的让人感觉到一种消磨。我想,我大概永远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容忍长期的边缘化。所以,就选择了离开。”
杨可宜望着赵师姐,她从那些话语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同样也有一种巨大的无奈,她明白,赵园一定是在二者长期相争的情况下做出的艰难选择,她甚至很难判定,到底是力量战胜了无奈,还是无奈产生了力量。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茶杯里装着大麦茶,“赵师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然半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有主见有勇气,我真的很佩服你。”
赵园笑了,又叫来服务员,加点了一份鳗鱼饭。浓油赤酱是杨可宜的最爱,她一边将鳗鱼拌进白米饭中,一边又往碗里添了一些酱油,只听一旁的赵园淡淡开口,说起了学生时代的旧事。
“你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推荐你进院团委吗?”赵园忽然问道。
杨可宜摇摇头,嘴里包着一口饭,神情有些憨傻,赵园笑道:“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咱俩是老乡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说不定我就不打算管你了。”
杨可宜读高中时的梦想就是能去一个可以搭飞机去上学的城市念大学,她高考发挥得不错,可以说如愿以偿。但到了外地才知道,自己成长的过程中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极其缺乏独立自主能力。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学习适应能力稍好,她的生活可以说是一团糟。但杨可宜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尽快成熟起来。她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参加学生会的招新,到人多事多的地方去锻炼自己,她去了宣传部,面试过得勉勉强强,到了第二关笔试,部长叫写一份策划书,她就彻底败下了阵来。“策划书”这三个字,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遑论写。竞聘失败的她从学院大楼走出来,整个人充满了挫败感。
那时候正是十月下旬,华大所在的江城正在缓步入秋,昨夜一阵狂风,今早学院大楼外的广场上已经落满了梧桐叶,金黄满地却有些凌乱不堪。杨可宜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百无聊赖。这时候,有个老校工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清扫广场,那扫帚是最为传统的竹制大扫帚,它虽然能将大多数落叶扫到一处,可是要想将广场打扫干净,还是需要拿小扫帚再扫一次。然而,那老校工弯腰驼背,行动起来似乎不大便利。
杨可宜望了眼老校工,又看了看广场上那些行色匆匆的学生们,当即下了决心。她将帆布包垮在身上,然后走过去拿起倒在一旁的小扫帚,对那老校工说:“老师,我上午没课,让我来帮你吧!”
老校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用浓重的江城口音回答道:“好呀好呀,谢谢你呀!”
就这样,老校工在前,杨可宜在后,他们默契配合,用了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将广场打扫的干干净净。
忆起往事,杨可宜觉得那种熟悉感仿佛就在昨天。
“其实吧,大学校园,有两种学生特别典型,一种是脱离了苦逼高中生活之后的放纵式生活,这种学生对自己特别好,能睡懒觉绝不早起,能点外卖绝不下楼,大学四年,同班同学要等到毕业合影时才知道班上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赵园发出一阵嗤笑,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仿佛是重合了记忆中某个印象深刻的对象,“还有一种,就很忙,忙到走路像跑步,说话做事求速度,无论他们做什么,都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错觉……”
她顿了顿,看着杨可宜,温和地说:“但是,你很不一样,居然跟着老校工把整整一个广场扫得干干净净。”
“赵师姐,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杨可宜错愕不已,这么多年来,赵园压根儿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件事,以至于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才被赵园给“抓壮丁”的。
赵园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诶,你可别误会,那会儿的我比现在忙多了,我可没有时间蹲在广场上看你扫地。我只不过是进学院大楼之前瞥见了你,结果哪晓得一个小时后从学院大楼出来,你竟然还在那儿。我当时觉得奇怪,如果不是真心实意去帮助别人,恐怕也很难坚持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后来青协缺人,我又恰好在名人墙边看见你,才二话不说把你拉了进去。”
杨可宜恍然大悟,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一层因由,她不由得感叹,人啦,还是宜多行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