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的人可以倔强地应对强硬与困境，却总在一丝寻常的温柔前溃不成军。

——杨可宜

杨可宜一走进民警的办公室，就看见坐在角落的曾开朗，男孩看见她来，象征性地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又黯然垂眸。

“啰，就是他了，在这儿呆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怎么说话。”小李指了指他，“曹哥，你们确认一下是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男孩，如果是的话，就可以签字把他领回去了。”

曹向阳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说道：“谢谢兄弟了，我跟你去签字！”

说罢，曹向阳就跟着小李离开了办公室。

杨可宜愣了几秒，然后才缓缓走到曾开朗的面前，男孩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加上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至极。

“你喝了多少酒？”杨可宜打破沉默，却还是忍不住要质问他。

曾开朗抬起头，邋遢的外表下，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亮透彻的，“我没有喝酒，是被别人泼的。”

杨可宜叹了口气，又问：“你为什么会在酒吧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孩顿了顿，垂下头，又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句话，你应该留给你自己！”

男孩没有言语，继续垂头，像个闷葫芦一样，半句话也敲不出来。

正是相对无言之际，曹向阳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抱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续办好了，我们走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罢，曾开朗却没有动弹，倒是曹向阳走了过来，将黑色的羽绒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不用……我……”

“得了吧！外边温度接近零下，你就穿这么件脏兮兮的衬衫，冻不死你那是老天开恩。”

曾开朗自知曹向阳的好意，也就没再拒绝，他站起身，把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行啊，你这小子倒是聪明，怕被家长削皮，就让小李打电话联系我！”曹向阳挖苦他道：“得，我看你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现在把你送回家去，让你家长好好收拾你！”

曾开朗坐在后座上，杨可宜通过后视镜，注意到了他那有些愤愤不平的表情，“曹警官，杨老师，今晚是我不好，麻烦你们在前边随便找个路口把我扔下去吧！我自己走回去。”

“嘿！又打什么歪主意了吧！我告诉你，我今儿就得送佛送到西，送你送回家！”

“呵，那你高兴得太早了，我爸常年不在家，管家阿姨这两天也请假回家了，黑洞洞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你要是乐意，留在我家客房睡一晚都没问题！”

杨可宜有些咋舌，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听到曾开朗用一种几乎冷嘲热讽的语气与旁人说话，看来他真的是胸中有火。但是依照杨可宜对他的了解，他向来是有教养有礼貌的，即便是胸中有火，也不会这样发作出来。除非，他有另一样情绪，甚至已经超过了火气。

她轻咳一声，打断了正要回怼的曹向阳，“那今晚就不送你回家了！”

闻声，曹向阳猛踩一脚急刹车，“干什么？”

“还要麻烦你，曹警官，今晚就让曾开朗睡在你家客房吧！”杨可宜的建议让曹向阳哭笑不得，后排的男孩也显然很不理解，“杨老师，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听见了吧！他还不乐意。”

“曾开朗，刚才我瞧见你脖颈上还有手臂上都有些擦伤和淤青，这些伤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若不处理，说不定会给你今后的日子带来多多少少的麻烦。”她耐心劝导着执拗的男孩，“正好呀，曹警官常年保持着高强度的运动量，想必在处理这些问题方面，也算得上半个行家，你去他那儿呆一晚，正好叫他帮你处理一下。”

“喂，杨老师，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曹向阳一边等红灯，一边转过脸来问杨可宜。

“你不同意吗？”杨可宜瞪大眼睛看着他。

明亮的杏眼让曹向阳有些心慌，他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好吧，你给那臭小子做好思想工作，我没什么意见。”

杨可宜忍不住一弯嘴角，转头看着曾开朗，男孩却低着头，“曾开朗，折腾了这一晚上，你一定饿了吧，回去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吃饱了，就不痛了！”

男孩抬起头，咬着嘴唇嗯了一声，然后，杨可宜清楚地看见，他的眼角不可抑制地漾出了两行泪珠。杨可宜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拿出包里的纸巾，“你别哭呀！”

孤傲的人可以倔强地应对强硬与困境，却总在一丝寻常的温柔前溃不成军。

曾开朗没有去接纸巾，反而越哭越厉害，整个人开始抽泣。

“哇，这怎么还哭上了……”曹向阳语带惊诧，竟莫名地为先前的嘲讽产生了愧疚。

杨可宜拍了拍他的胳臂，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她猜得不错！果然是委屈大于愤怒。

……

杨可宜把面条煮好放进保温桶里，等到她把东西送到曹向阳家时，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半了。彼时，曾开朗已经洗过澡，曹向阳给他弄了几张膏药贴在淤肿处，最难得的方才还漫不经心冷嘲热讽的男人，居然还找了一套新买的运动服给曾开朗穿上。

男孩子盘着腿坐在木质的餐桌椅上，发丝虽依旧搭在额前，但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多了。

“你有伤在身不宜吃得辛辣，我给你煮了一碗菠菜煎蛋面，趁热吃吧！”杨可宜把面碗端出来，放在曾开朗面前，男孩咬着嘴唇，缓缓拿起了筷子。

杨可宜微微一笑，又端了一碗出来，“曹警官，这是你的。”

曹向阳面露惊诧，喜滋滋道：“哎呀，还有我的！这可真是顺带着享福！”

杨可宜翻了个白眼，却听见那人又说：“诶，不对呀！我这碗怎么是红汤的？”

“知道你无辣不欢，所以特意调了个油醋味！辣椒虽然不多，但味道应该不差。”

“啧啧啧！”曾开朗嗦了一口面，满面春风地对杨可宜说：“杨老师真是贤惠体贴手艺了得，这以后谁要是讨了你做媳妇，铁定幸福得冒泡！”

杨可宜瘪瘪嘴，却有些不敢直视对面那人的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