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有一个神州大地独一无二的特产风沙。
凉州的风沙之腥燥,无论喝多少水下去,都还会觉得渴。
据说无论多么水嫩的皮肤,在凉州的大沙漠走一遭,立刻就会糙如麻绳,所以凉州的风沙,那是全天下爱美的女子的公敌。
凉州的女子,也比别地更粗犷一点,这是确实的,单看凉城凤凰街街尾摆茶摊的李大娘便知道了。
李大娘长得腰圆膀阔,五大三粗她的胳膊比一般的成年男子都要粗壮脖子又粗又短脸像一张特大号的饼,上面全是麻子。
其丑在整个凉城无出其右者,甚有人相争竟会脱口而骂:咒你娶个李大娘。
当然,李大娘的脾气那也是相当的火爆的,一言不合就会掀桌子,为此她家茶摊的桌子的更换频率,好像女人翻脸一样快。
“你说什么?”李大娘的一双粗壮如铁锤的大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才换不久的桌面,顿时裂开一条缝。
这会离放工的时间还早,茶摊只有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在军机院很招人妒忌,因为秦易秋把他当做兄弟一样看待。
可是燕小乙很穷,穷到连喝茶的钱都没有。
好在他脸皮够厚,悠悠地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啜了一口,然后才道:“今天也没钱,赊账。”
李大娘瞪着他:“嘿你个穷皮小子,没钱吃风去,跑来老娘的铺子白喝,皮痒痒了吧?”
燕小乙道:“哦哦,不就是欠你半年的茶钱么,至于一副吃人的样子么。你就是脾气太坏,所以才嫁不出去。”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大娘简直火冒三丈,“今天你要不交钱,老娘就把你丢到臭水沟里,刚好蛇鼠一窝,吃你的烂泥去!”抓着燕小乙的胸襟提起来。
“多少钱,我替他付了。”
这时候,摊子外忽然的传来一个中性的嗓音。
赵秉仁脸上挂着轻快的笑容,走到了桌旁,径自落座,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这些够了吧?顺便给我也来一壶。”
李大娘看到银子,悻悻地松开燕小乙,收了银子,转身拿茶去了。
燕小乙继续啜他的一壶,也不说谢。
“你差不多就好了。”赵秉仁道,“少主不是有月例给你花,连茶钱都付不起,不嫌丢人吗?”
“输光了。”燕小乙道。
“你还会赌?”赵秉仁吃惊地说,“教头才死多久,你就遁入歪门邪道了。”
燕小乙没有说话。
这时候李大娘把茶端来了,赵秉仁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半,又道:“少主的心情比你更难受,还不是照样的去上课。”
“这个时辰,二爷的课,你敢不上?”燕小乙忽然问道。
赵秉仁开怀一笑:“孤月楼被踏平了,二爷心情好,放我们的假呢。”
燕小乙的瞳孔骤然一缩,旋又恢复,道:“少主呢?”
“说是去找酒喝了。”
“我回去了。”燕小乙站起身来,步履匆匆地走了。
赵秉仁放下杯子,笑容一敛,冷漠地望着他的背影。
燕小乙名义上是秦易秋的书童,自然住在秦府里秦易秋的院落里。
回到房间,将窗门房门都闭了,他怔怔地坐了一会。
然后从被抓乱的衣襟里翻找,找出了一捆小纸卷。
迟疑地望着,仿佛即将打开的不是密信,而是恶魔之门,要夺他的灵魂。
然而还是翻开。 上面寥寥几个字,很潦草,看的出来是很仓促写的。
他的脸倏地惨白一片。
他很痛苦地伏下腰,双手要很用力地撑在桌子上,才能保持平衡。
抑制不住的劲力,从手掌吐出,桌上的茶壶茶碗立时被震成了齑粉。
“小乙。”门外传来呼喊声。
是秦易秋的声音。
燕小乙深吸了一口气,重又坐直了,用袖子扫着桌子。
门被推开,秦易秋兴匆匆地提着两壶酒进来,说:“陪我喝一杯。”
“你明知道,我不会喝酒。”燕小乙面无表情地说。
“今天例外。”秦易秋把酒放在桌子上,忽然奇道,“茶碗呢?”
“坏了。”燕小乙面无表情道。
“算了,我去拿。”秦易秋说着就要去,却被燕小乙按下。
“你是少主,还是我是少主。”
秦易秋傻呵呵地笑了笑。
等燕小乙走出去后,他的目光投到了桌面上。
这时候天还很亮,燕小乙的房间的采光很好,上面的残留的瓷粉,不很难发现。
秦易秋抹了一把,在指间轻轻一搓,笑容格外的沉重起来。
白阳宫。
“你是谁?”她的神态出尘,仿佛不属人间。
“你又是谁?”燕离反问道。暗中咬了一下舌头,很疼。
“我不知道。”女子飘然地转身,走到了高台下的台阶上,轻轻地坐了下来,美眸充满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燕离道:“你不是梦蝶?”
“梦蝶?”女子睁大美目,“梦蝶是谁,你的朋友吗?”
“是啊。”燕离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走过去道,“她也住这里的,你见过她么?”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女子摇了摇螓,忽而轻笑,“这里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客人,我没什么可招待你的,你坐下来好不好,我不能让客人站着。”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撒娇的意味,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燕离也不例外,便去坐了。也坐在阶台上,打量着那些四周和顶壁的古怪的花纹,道:“你一直在这里吗?不会饿肚子,也不寂寞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能不能一个个问。”女子噘了噘嘴,然后歪着脑袋看着他,笑嘻嘻地说,“我喜欢你。”
燕离心中一跳:“喜,喜欢我?”
“嗯。”女子挪到了燕离身旁,挽着他的手,小鸟依人般把绝美的螓首偎在他的肩上。
惟有你,无法抗拒。
然而梦总会醒的。
“是你搞的鬼,对吗?”燕离忽然道。
“什么?”女子微微抬螓,用充满好奇和无辜的双睛看着燕离。
“我必须马上立刻离开这里。”燕离严肃地说,“不管命运多么坎坷,这是我选择的道路。”
“门在那里呀。”女子向后面一指,另一面就开启了一扇门。
门的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燕离做了个深呼吸,道:“我还有一个朋友在上面,你先别关,我要去接她。”
“你要走了吗?”女子脸色黯然,“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
再一次的见到小春,他平心静气地说道:“我们死过一次了,还有印象吗?”
“你别吓我。”小春脸色苍白,像丢瘟疫一样,将手中的绳子丢开。
燕离缓缓地说:“外面很冷,是雪山,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否则我们会被活埋,记住了吗?”
“哦。”小春似懂非地地应道。
忽见燕离去捡绳子,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外面很冷,是雪山,你不靠近我,会被冻死。”燕离冷静地解释道。
小春仍然的想到那个办法,背对背地绑着,虽然很难受。
踏出了雪原,燕离环视了一眼大雪山,连呼吸都不发出声音,脚步轻盈地往山下走。
小春得到了交代,也不敢说话,只是目光震撼。
不知走了几个时辰,终于从大雪山上下来了,脱离了被活埋的危险,燕离回身看了一眼。
“我怎么觉得很熟悉”小春突然说道,“我们,我们是不是来过,你为什么要这么交代我?”
“该死!”燕离咬牙。
小春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怎么你”
“不是说你!”燕离冷然地说。
轰隆隆!
这时候,天空突然的摩擦出一道深色的雷霆,而后“噼里啪啦”的下起了东西。
不是雨,是冰雹。
“燕离,快躲起来啊,好可怕啊!”小春吓得快哭了。
燕离四目张望,见不远处有个山洞,拔步就跑。
“唔”可是小春忽然的闷哼一声,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小春?”燕离回头一看,只见她已被数不尽的冰雹生生给扎死了。
那冰雹竟和冰刀一样锋利。
剧痛接踵而至。
意识模糊之前,离那山洞却还有数步远。
数步的距离,横亘着死与生。
不知过去多久,当燕离再次睁开眼睛时,仍然是水晶宫最深处的宫殿的大门。
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露出又一个像姬纸鸢的女子。
“你是谁?”她的神态出尘,仿佛不属人间。
“不要再装了,是你搞的鬼!”燕离愤怒地开口。以至于愤怒地撕开了衣服,上面还有崭新的伤口。
女子满脸的好奇和无辜:“你为什么生气?”
燕离按捺住强烈的拔剑的冲动,冷冷地道:“你够了,我不是你的玩具,快放我走!”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女子蹙眉道,“如果你是我的客人,我会招待你的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门就在那里的,要走请自便。”
门缓缓地开启,露出茫茫的冰天雪地。
燕离二话不说,回到白阳宫,直接打晕了小春,将之扛在肩上,原路下了山,果又发生一声响雷。
他在下刀子之前,先一步的躲入山洞。
未免山洞还有危险,他凝神警惕了许久。
但是突然,背心传来剧痛。
低头一看,一柄利刃洞穿了他的心脏。
小春忽然扭动身子,她的头从燕离的左手边绕到前面,对着他露出阴险邪恶的笑容,额头钻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长着蝶翼的小妖精,亦同露出阴险邪恶的笑容。
“嘻嘻嘻,人类,我说过让你等着,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