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迟念收到了不少太监宫女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快到御花园时,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跑来行礼后,说道:“太子殿下快去看看吧,依芷姑娘刚刚摔伤了腿……”
楚子洵还未听完,便脸色惨白,突然扔下了迟念,着急地往回奔。迟念望着楚子洵跑远的身影,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唇,忍着被扔在地上的剧痛,慢慢地站了起来,独自朝御花园走去。
本来无数的夜晚之中暗暗地回想,心中早已原谅了他。毕竟是从小就带自己在身边疼爱的人,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亦无法彻底忘怀。自己宁愿是当初误会了他。可现在,这又算什么?薛依芷,原来她已经住进了东宫啊。这一次,迟念突然特别怨恨自己是寒雪宫的少宫主。如果她不是,那么,她就不会知道,薛依芷,无名山山主薛留之女,楚子洵的师妹!
须臾,迟念走到了御花园东侧的亭子里坐下,打算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
“哟,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想爬上太子殿下的床,自不量力!”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迟念抬头,看到三个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中间的粉衣女孩身材比别人高挑些,感觉很沉稳。左侧的黄衣女孩浓妆艳抹,大概七八岁,正是出声之人。右侧的蓝衣女孩也是一脸不屑,仿佛看迟念就是在侮辱她的眼睛。
迟念又低下头想接着查看伤口。黄衣女孩见迟念不理她,走上前去一把扯过迟念的头发,硬是让她站起来,说:“看你一脸狐媚样,这么小就学会勾引人了。告诉你,少打太子殿下的主意,太子妃一定是我们萱竹妹妹的。”
因为迟念比寻常的孩子娇小,所以硬是比黄衣女孩矮了半头,是四个人中最矮的。在宫中又不能暴露武功,所以迟念只得忍着头皮得疼痛。
“莹姐姐,你可得看仔细了。这小妮子身上穿着的可是天下第一绣纺的金丝锦制成的裙裳和披风,头上戴着的是云锦制的丝带,手上套的是羊脂玉的暗香镯,耳坠是南海粉珍珠,腰坠是七彩玲珑佩。单单这几样,无论是哪一个拿出去都是让人羡慕不已的,样样独一无二。”粉衣女孩淡淡地开口,眼眸中闪烁着对东西的无限渴望。她李萱竹,堂堂右相府嫡女,竟还拿不出一件可以与之相媲美。
“萱竹姐姐,纵使是公主也拿不全这几样,更何况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野小孩。只怕是为了今日博得众人眼球而戴的赝品。”蓝衣女孩嘲讽道。
“萱竹妹妹,安奕妹妹,你们无须多虑,看我怎么收拾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说罢,黄衣女孩狠狠地扇了迟念两个耳光。迟念咬着牙不吭声,笑看她们一会儿如何收场。粉衣女孩和蓝衣女孩见此,都上来对倒在地上的迟念拳打脚踢,撕扯着她的衣服和头发。
迟念朝地上吐了几口鲜血,心里哀叹,这估计是她至今为止进宫最惨的一次,毫无悬念。但是一想到自己为何会这样,心中更加凄凉,嘲笑自己在此受到这般屈辱,而太子呢?在陪他那个仅仅是摔伤了腿的依芷师妹。现在,就算是抬头望天,眼泪都流不回去了吧。清尘,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一声怒吼喝退了三个人,使她们停止了对迟念的围攻。这声正义的声音传入了迟念的耳朵,她艰难地抬起头,睁开眼睛,看都一个身穿官府的俊美男子急急地跑着。他的皮肤白暂如雪,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挂着汗珠。当他走近,才发现他的眼眸竟然如此之美,仿若粼粼之波。
这一刻的景象同时也是沐锦此生最难忘却的一幕。一个红衫破损的小女孩倒在地上,露出了满是血痕和淤青的藕臂,嘴角还留有未干涸的血迹,泪珠固执地在眼眶中打转,倔强而又绝望的目光冷得让人打颤。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百花难掩倾国色,这御花园中上百种花都被她给比下去了。哪怕她衣衫褴褛,哪怕她只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孩子。
紧跟着沐锦跑来的沈清弦,刘月卿一看到倒在地上的是迟念,不等惊叹过后,赶紧一拥而上。刘月卿的眉头紧紧地缠在一起,将迟念的裙摆整好,一丝肌肤都不想让别人看到。沈清弦怒视着旁边的三个女孩,仿佛要用眼神射穿她们。当然,并不排除他此刻的心里充斥着黑暗的想法。
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丝毫不给沐锦任何反应得时间。原来,她就是传言中的南宫小姐。原来,当年那个女孩,就是南宫小姐。
十三岁高中状元,入翰林院。十六岁便成为大理寺卿。今天,是他成为大理寺卿的第二个月零八天。这一路走的无比顺利。没有锦衣玉食的奢求,亦没有食不果腹的困境,无法理解官家子弟的纨绔,亦无法欣赏花街柳巷的歌舞。但也就是今天,让他觉得自己也许还不够优秀,还不够满足。
他的官职还不够高。他产生了想往上爬的野心,他想做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要护她一生无忧。他的财富还不够多。他想将全世界的奇珍异宝都尽数捧到她的面前。他的学识还不够丰富,至少还不够资格迎娶文正公的外孙女。
什么?迎娶?他竟然有了这种想法?对方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原来,心动是这种感觉。
可是,他可以等她长大,却迈不过南宫将军府的门槛。他可以陪她慢慢变老,却没有办法让皇上点头。也许,从现在开始,会有一线希望呢?
多年后,沐锦回忆起南宫迟念的时候说:“那抹百花也敌不过的红,倾了整个楚华,亦倾了我的心,灿烂了我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