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说“一场秋雨一场凉”，每逢秋雨过后，空气中还徘徊着阴沉沉的凉气无法消散。也许是近几年南宫迟念的身子是真的差，受不得一点儿寒气。因着前几日一场大雨，南宫迟念就又在榻上躺了三四日，病还未痊愈，就急急忙忙地带着凝霜去了闻香斋。

收到沈府来的帖子，沈氏约她去闻香斋一叙。南宫迟念猜不到沈氏约她所为何事，但想着舅母向来喜爱自己，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的帮忙。想到这里，南宫迟念就恨不得立刻飞到闻香斋。偏偏在楚京城中，马车不敢走得太快。

一刻钟后，马车终于行到了闻香斋的门口。一个身着嫩绿罗裙的小丫头跳下马车，然后伸出一只手，恭敬地扶出了一位小姐。只见这位小姐肤若凝脂，带着微微病色，只是秋日，就披着粉红色的厚重披风，披风里白色的纱裙若隐若现，两只手握着一个手炉，脖子上一圈狐狸毛衬的脸愈发的小了。

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南宫迟念很快就来到了地字一号房。平复气息后，南宫迟念带着凝霜推门而入，这时，一身华服的沈氏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环顾四周，地字一号房果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唯一的一扇窗户正对闻香斋的后花园，传来点点桂花的芬香。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南宫迟念行礼问安后坐到了沈氏的对面，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个沉重的氛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一闪而逝。

等了许久，沈氏才开口：“念儿，你也是舅母看着长大的。你应当知道舅母的为人，说话比较直，不爱兜圈子。若是一会儿舅母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可千万不要记恨舅母。”

“舅母请说。”南宫迟念紧紧地抿着双唇，就连身子都在颤抖。她好像很害怕沈氏接下来的话。

“舅母希望……你能离开清尘。”

“什么？”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宫迟念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念儿，你知道的，清尘和你不合适。你们年龄相差那么大不说，你也不能为清尘带来任何助力。舅母已经为清尘择了一个人选，她远比你更合适清尘。”

“谁？”南宫迟念的脸毫无血色，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只是在强撑着罢了。凝霜在南宫迟念身后急得直跺脚，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平日里看沈夫人挺疼爱小姐的，今日怎么这般欺辱小姐。难道以前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这个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是我哥哥的女儿，左相之女刘月华。”沈氏只有在提起刘月华的时候才流露出疼爱的神色，挂起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左相之女刘月华……

刘月华……

月华……

一滴泪滑落，南宫迟念哽咽如孩提。今生，她最在意亲情，可为什么偏偏伤她最深的是她在意的人。论身份地位，她是整个楚华最尊贵的女孩；论权势，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她都是排得上号的；论才华，她不输于楚华的任何一个女子。

“凝霜，去沈府。”

“小姐……”

“去沈府。我不说第二遍。”

“是，小姐。”凝霜轻声回答后，掀起门帘对着车夫吩咐去沈府。

车夫收到吩咐后，立刻调转马头驶向沈府。

到沈府后，南宫迟念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下去，险些摔倒，幸好被凝霜及时扶住。这个时候，天空中已经低落豆大的雨滴，重重地打在南宫迟念的身上。

“凝霜，去敲门。”

听着南宫迟念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凝霜咬了咬牙，慢慢地松开了扶着南宫迟念的手，小跑着去敲沈府的大门，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边敲一边大声吼着开门。

好一会儿，大门才打开了一个小缝，青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也没看凝霜，直接走向了南宫迟念。他恭敬地行礼后，说：“小姐，世子说今日没空闲，请小姐回去吧。”

“没空闲？”南宫迟念嗤笑了一声，冷着脸看着青衣，质问，“他在忙什么？”

清冷的声音好似从天山飞来，宛如细针般刺入青衣的身体，使得内功深厚的青衣都不得腿抖了两下。但是一想到世子的吩咐，青衣又不得不硬挺着，接着说：“世子要迎娶刘小姐为世子妃，近几日就要下聘了。世子这会儿子正忙这准备聘礼呢，一件一物都是要亲自过目的，万不能够出了差错。所以，世子是真的没办法见您。”

一字一句，敲击在南宫迟念的心上，一点一点地击垮这个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南宫迟念紧闭着双眼，泪水顺着脸庞打湿了衣襟。感觉到南宫迟念的身体晃了晃，青衣立刻伸手就要扶住南宫迟念，却被青衣打了回去，自己扶住了。

似是觉得尴尬，青衣也不想多留，便说了句告退就回去了。徒留凝霜扶着南宫迟念立在沈府前面。

雨越下越大，滴落在地上，溅起了不小的水花。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南宫迟念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雨里，被雨水打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着脸颊，雨水顺着发丝尽数从领口流入衣内。平日灿若星辰的眼睛已经毫无生气，眼角一分不出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

看着南宫迟念像纸一样惨白的脸和已经毫无血色的唇，凝霜心疼极了，不由地劝：“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

但是南宫迟念就像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只是痴痴地望着沈府的西北角。

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他温暖的怀抱要属于另一个女人了。从此，他不再是她的清尘，不再是那个会对她嘘寒问暖的清尘，不再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清尘，不再是那个敛去一身光华会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清尘。

他要成婚了，他很在乎那个人，在乎得要为她亲自准备聘礼。

而她，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小姐！”

凝霜看见南宫迟念昏倒在地上，大吼一声，赶紧蹲下要扶起她，结果手碰到了滚烫的额头，立马哭出来声。

“念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