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驸马府后苑飞羽堂中热气腾腾,富姬、许东来、高翠峰、黄蜂、朱八斤、莲儿齐聚一堂,桌子中间赫然放着一具亮闪闪、黄彤彤的金属器皿,里面炉火熊熊、上面热气腾腾
火锅,黄铜火锅,和后世的火锅一模一样,只是做工太精细繁琐,锅体上布满了花草纹饰,连封火用的盖板也得是立体的,上面还站着一匹惟妙惟肖的铜铸小羊。
之所以这么精致,完全是彭大那些匠人的手笔,洪涛只是画了一个草图、说明了火锅的功用,结果这些御用匠人就开始自行发挥了。
按照他们的理念,好手艺人哪怕是做一根火钩子,也得和普通匠人有所区别,必须要充分显示出手艺,否则不如不做。
火锅这个餐具在宋代已经有雏形了,但模样和后世的火锅区别很大,就是一口厚厚的铜锅放在炉具上,再把各种肉片扔进去煮。宋人管这种吃法叫做羹,各种肉羹和菜羹。
现在桌子上摆放的铜火锅宋人真不认识,这种吃法也从未尝试过,但火锅用的调料宋朝基本都有。
宋人把芝麻称作油麻,芝麻酱自然是油麻酱韭菜花宋人早就有了,民间俗称懒人菜,因为种下去一次就能割了还长,确实适合懒人腐乳宋人称之为菽乳,味道偏甜一些,但它还是腐乳,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糖蒜是洪涛的发明,他偏爱吃蒜但不喜辣椒,所以入冬之前就用大瓮腌制了糖蒜和腊八蒜,效果还成。味道嘛,说实在的,洪涛真没尝出来古代的蒜和后世的蒜有什么区别,宋人也挺喜欢吃。
比如说公主,她虽然讨厌吃完之后一嘴蒜味,但又忍不住去尝尝那些绿油油的蒜瓣。这次回娘家就特意带了两小坛驸马腌制的糖蒜和腊八蒜,想去给母亲和哥哥尝尝。
但她不允许洪涛把腌制配方也送进宫去,如果皇帝和皇太后喜欢的话,就由驸马府提供,不收钱可以,但配方不能给。看不出来,公主的知识产权意识还挺高。
唯一缺乏的就是辣椒油,这玩意宋朝真没有,不过洪涛压根也没打算去找别的食材代替,因为他自己不喜欢吃辣,自然不会和宋人讲辣椒的事儿。
除了这几位助手之外,飞羽堂内还有三张同样的大桌子,多一半坐的都是孩子,少一半坐的是以彭大为首的工匠头子。
他们都是洪涛强令来的,孩子们不必说了,不管吃什么他们都是愿意的。还没开席呢就已经有几个小孩子偷偷抓起桌上的生肉片往嘴里塞,要不是旁边还有两位嬷嬷照拂,估计用不了多久桌上就不剩啥了,有没有火锅也无所谓了。
工匠们有点费劲,他们脑子里长幼尊卑的思想太严重,尤其是那些御用工匠,等级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死说活说就是不敢和驸马同桌吃饭,一间屋子都不成。
最终还是富姬会和稀泥,她说按照规矩,皇帝是可以和大臣们一起吃饭的,但皇帝的桌子要高一些,坐的也要高一点。如果让驸马的主桌高一点,工匠们的桌椅矮一点,就不算没规矩了。
于是另外三张桌子和几十把木凳的腿就倒霉了,都被锯掉了一截。孩子们坐着倒是挺合适,成年人坐上去,怎么看怎么像大号的马扎儿。
眼看越来越多的孩子都开始把生肉往嘴里塞,洪涛也就不打算再来个开场白,直接开吃吧。先亲手演示了一下这些生肉片子到底如何吃,如果这再学不会,干脆就下桌该干嘛干嘛去吧,太笨了。
“第一碗酒要敬我们的女中豪杰,飞鹰社能蒸蒸日上全靠富姬细心经营,来,满饮!”紧接着祝酒词开始了,第一个是富姬,害得她刚把肉塞进嘴里,还没来得急细细品味就囫囵咽了下去,起身端碗,连称不敢不敢。
这可不是客气,她是真不敢独占这份功劳。飞鹰社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她心里和明镜一样。
之所以有那么多王公大臣对这些球具趋之若鹜,不是飞鹰社经营的有多好,而是驸马前面打的底子太好了。
尤其是那个会员制,简直就是坑人的不二法门。一年要交一百贯会费,还啥都不提供,仅仅是有资格排队到飞鹰社里的三块场地打球。
可就这个玩意卖的最好,谁不想有机会和皇帝、皇后、嫔妃们同场竞技呢,只要想就必须成为飞鹰社的会员。至于说有没有机会,那得看命,这钱赚的真是没谁了。
事情明摆着,道理就谁都懂了,马后炮谁不会啊。可在驸马决定采用会员制的时候,连她本人在内,就没一个人觉得这种办法可行的。所以说,飞鹰社赚钱与否和经营者根本没关系。
但这些话还不能讲,因为驸马说了,此时不宜外传,脑子里明白即可。然后这份功劳就平白无故的砸在了自己头上,俨然是驸马身边的第一号干将了。
“第二碗我要敬夏涑,宝绘堂新创不久、事物繁杂,即便有朝廷邸报也入不敷出。夏涑拉来了经书业务,且越做越大,乃我所不及也。来,满饮!”
第二张大馅饼砸到了高翠峰头上,他这个荣誉是实打实的。宝绘堂不像飞鹰社有皇家当广告,就连朝廷的邸报印刷业务也是王安石捏着鼻子给的,还不情不愿。
但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就已经拉来了两笔经书的印刷业务,数量虽然不太大吧,但效果很好。据说四大皇家寺院之一的开宝寺也有意想请宝绘堂印制一批经书发往南方,只是由于要图文并茂,目前还在商讨排版和价格问题。
铅字印刷对图画还无能为力,这就得部分采用雕版了。在这个问题上高翠峰又展示了他的高瞻远瞩,私下和洪涛提过,不要再去雇用雕版工匠,那样利用率太低,不如直接收购一间小印刷作坊,不仅可以拥有雕版工人,还能得到来之即用的印刷工匠。
其实铅字印刷和雕版印刷只是在排版和油墨上有本质区别,大多数工艺环节是相通的。洪涛当然是首肯了,然后愈发感慨起来,干啥也得有文化啊!
“翠峰受之有愧,学生愿追随先生把驸马算经公之于人”高翠峰也不敢有半点自满,宝绘堂对他而言只是个工具,真正魂牵梦绕的还是驸马的著作。
要说洪涛起名的水平真是太次了,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一个驸马算经,也就是高翠峰现在有点盲目崇拜,如果换成沈括在场,指不定得怎么喷这个破名字呢。本来能打100分的书,起了这个名字直接就剩70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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