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这是最让洪涛省心的地方,就算每天被女儿缠得要死也不觉得苦。
除了给王小丫做各种小孩玩具之外,还有事没事带着女儿去开封城里转转,哪儿热闹往哪儿去。看得多买得少,除非女儿表现特别好,才买些小玩意给她当奖励。
在花钱这个问题上洪涛和长公主的意见不约而同,虽然驸马府已经算大宋数得上号的富裕家庭,但平日的花销依旧和两年前没什么差别。哪一餐该吃素、哪一餐该吃肉、什么时候做新衣服都是有规制的,不能说孩子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
古人在这方面反倒比后世人做得好很多,他们教育孩子不仅仅是学习,更多的还是做人的道理,尤其是富贵人家。假如父母没有能力教授孩子,就会专门找风评不错的教习来家中专门负责管理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
若是有不错的大儒朋友,干脆就把孩子送过去当徒弟,哪怕自己家也是书香门第,那也得让别人来管教孩子,为的就是怕心软。
洪涛倒是不用这么望子成龙,他也不打算让女儿成为宋代的文豪。等她大一大到了六七岁时,就跟着儿童团一起训练去吧。
生活上可以不与儿童团同吃同住,但必要的苦还得吃。不吃苦的孩子长大了很难成才,没有苦就不知道甜,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来,在这里堆个小山,爹爹的军队就在山这边的城里。那里有好大的雪,这么厚,和小丫一般高。”别人哄孩子就是哄孩子,洪涛觉得自己要比别人效率高,把哄孩子变得更有意义。
比如说在原来儿童团的西跨院空房子里弄个巨大的沙盘,然后按照自己绘制的等高线地图,用沙子和矿物油塑造山川河流与城市。
对于这个游戏王小丫同学很着迷,整天跟着爹爹一起堆沙子玩,爹爹堆大的,她就在一边拿着小木桶和小木铲堆小的。
堆烦了还可听爹爹讲一讲故事,具体哪儿叫湟州、凉州她不知道,但对那里的生活很向往。尤其是山鸡、野鼠、野兔、野猪、黄羊、野驴、野马、野骆驼之类的动物,还有爹爹说的那种能拉着车跑的大狗。
“官人,章相来了,正在前堂用茶。”刚把凉州城的城墙做出来一半儿,富姬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哦,来就来了吧,何必如此失措?”富姬知道章惇并不奇怪,但她为何这么怕章惇呢?
“和章相一同前来的还有苏大官人他现在是门下省左谏议大夫,专职监察官员品行弹劾之事,妾身觉得他来者不善。”
原来富姬惧怕的不是章惇,而是同来的苏轼。没想到一年不见,他就从正六品窜到正四品的谏官之首了,官运亨通嘛。
“真是越活越抽抽了,想必是开封城的安逸生活把你身上跳货娘的血性全削磨光了。看来此处不宜久留,待本官奏明陛下就择日返回湟州吧。你且先去吩咐厨房备些新鲜鱼肉,再把好米蒸上,这两位是来打秋风的。”
看到富姬脸上厚厚的妆容,洪涛有些不喜。有些女人化妆很好看,但有些女人更合适素容。富姬就是后者,可她自打入了府就越来越像个城市主妇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多了个妾室却丢了个帮手,不划算啊。
“嘉儿,不许弄坏爹爹的沙城,也不许把沙子往嘴里塞哦,一会爹爹来检查,如若不听话以后就不能玩沙子了。晚上本官要宴客,过一会你就带嘉儿回去吃饭!”
打发走了富姬,洪涛又和女儿强调了规则,然后向旁边的王嬷嬷耳语了几句,这才搓着手向院外走。其实他心里也不太踏实,苏轼和自己断交了,自打湟州一面之后再无联系,为何突然登门拜访,这里肯定有原因。
苏轼确实来了,正和章惇端坐在正堂与长公主闲谈,看模样他过得还不错,比去年到湟州时稍稍胖了那么一点点,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之色,这就更让洪涛怀疑了。
“两位大人登门令寒舍蓬荜生辉,诜正在与小女玩耍,未曾更换衣服,还望海涵,呵呵呵呵”
再有疑点也得面对,洪涛把手上最后一点沙土搓干净,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正堂,一边抱拳一边打着哈哈,要多虚有多虚。
“轼此来乃专程赔礼,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不曾想到晋卿之志,更无七星同宫之能。将军在边关为国御敌,我等在朝中无知鼓噪,实乃罪人、小人也!”
疑点一见面就解开了,苏轼起身肃立,虚掸了一下袍袖,抱拳躬身九十度,字正腔圆。洪涛试过这个姿势,很影响说话的气息,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
“章相,子瞻兄这是为何?”登门道歉,这么快就醒悟了?
承认错误要很大勇气,不光面子受损,还是对自己之前认知的否定,很多人都做不到,越有成就的人就越难低头。
洪涛不觉得苏轼人格能高尚到如此地步,但又找不出别的解释,所以先没去制止苏轼的大礼,而是把问题扔给了在一边端坐看热闹的章惇。
今天这事儿肯定和他有很大关系,高翠峰说过此人和苏轼也是莫逆之交,现在又高居相位,肯定不会出啥好主意的。
“子瞻以前误会了晋卿,听闻本官要来府上做客,特意前来认错,难道晋卿不打算接受?”章惇说了等于没说,全是废话。
“我已让厨房备了酒菜,劳烦娘子去看看,免得下人粗手粗脚坏了府上的名声。子瞻,还请坐下说话,对错的事儿不可轻易下结论,也不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我只是按照本心在做事,说不定身后还会背上骂名。”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洪涛决定还是先让苏轼坐下说话。俗话不是说了,士可杀不可辱。在思想观点上有冲突不算事儿,但如果被人误会遭到了侮辱,那就真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了。
“这些天晋卿过得很是惬意,有儿女环绕又有妻妾相伴,可不知朝中为了湟州币制改革的事儿已经吵翻天。本官有一事不解,还请晋卿解惑。”
再次分宾主落座,洪涛的茶杯还没举到嘴边,章惇就来事儿了。他倒是直爽,半句客套话不说,一上来就是干货。
“下官还没来得及谢过章相相助之情,既然章相有话要问,诜知无不答。”洪涛总觉得章惇有点太自来熟了,登门拜访也不提前派人送个信儿,进门就提问,自己和他有那么熟吗?
“晋卿莫要诧异,子厚也是府上常客,你二人还曾为墨宝争斗不止,每次见面总要比试一番。”苏轼经历过驸马失忆之后谁也不认识的情景,见到王诜对章惇始终以礼相待,知道老毛病还是没好。
“哈哈哈哈不提也罢,此事煞是令人烦恼不知咱二人最终可分胜负?”洪涛一听,得,又是个熟人。怪不得他在崇政殿里总和自己过不去呢,换做自己突然见到熟人,对方却装不认识,肯定也是这样。
“晋卿的画技高一筹,字嘛,还是为兄稍胜唉,世事无情啊。”一说起当年的情景章惇也忍不住揪着胡子感叹了起来。
那时候驸马没有实职,自己也不是宰相,苏轼职位更低,再加上李公麟等一群屁大点的小官,也就驸马还富裕点。
有事没事儿这群人就凑到驸马府蹭吃蹭喝,然后再各抒技艺斗得不亦乐乎。转眼间大家都功名成就,但相互之间的隔阂也大了,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想说什么说什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