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到这几具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在石阶上,月疏桐吓了一跳。
她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从未见识过杀戮,充其量也只是在菜市场里见过杀鱼。虽说虾兵蟹将还保留着动物的一些体貌特征,但既然修炼出了人形,就不能再视之为动物了。
她心里难受极了,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怜悯,亦或许两者都有?
再往前走,尸体也越来越多,鲛人族的和虾兵蟹将的都有。从打斗痕迹来看,场面曾一度惨烈。
那是什么?月疏桐看到远处有个黑色的树影在海水里摇啊摇,大大小小的树枝搅得海水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月疏桐虽然很好奇,但她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抵达圣地,救人要紧。
他们越是往下跳,那树影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大到像一座黑色的高山一般。
很快,他们抵达了一座大平台,而那棵树,就长在这个平台的正中央。大树的下面,是一个大海螺——凤凰螺,宫殿一般大小,胭脂粉嫩,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平台上兵戈相向,早已乱作一团,却不见沥川的人影。
寒汐一个箭步飞冲过去,迅速加入了战斗。只见他变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鱼叉当做武器。
百尺和月疏桐也不甘示弱。百尺从肩上取下祖琴,用琴声当做武器,杀人于无形,潇洒又利落。月疏桐变出一把冰剑,这些年来她苦练剑法,技术也堪称一流。
鲛人们一看到寒汐,都欢呼起来。
“是寒汐皇子!是寒汐皇子!”鲛人们打得更起劲了。不一会儿就大获全胜。更是俘虏了不少的虾兵蟹将。
鲛人们纷纷举起鱼叉欢呼:“寒汐皇子!寒汐皇子!”欢呼声震耳欲聋。
寒汐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于是鲛人们停止了欢呼。
“你们可曾见过国舅?”寒汐问道。
一个体态威武的鲛人上前行礼,说道:“秉皇子,国舅大人追着睚眦到圣殿去了!他不许我们进殿!”
“竟是睚眦,不好对付啊。”百尺自言自语。
月疏桐在天书上读到过,睚眦是神族天帝的叔父,心胸狭隘,生性凶残,二十万年前,为争帝位,曾与老天帝大战一场,兵败后就被封印在了坑泥湾。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又为何要不远万里来袭击这沧海鲛人族的圣地?
“你们且好生在此守候,以防再有敌人来袭。”寒汐交代完后,便和百尺、月疏桐一起进了那个大海螺。
圣殿内也是粉嫩的胭脂色,半透明的墙壁上雕刻着漂亮的壁画,用淡淡的彩色着了色,内容好像是和凤凰有关。月疏桐想,等打败了睚眦,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些画,将来可以说给翔刃听。
他们沿着螺旋道一路上行,渐渐听到了打斗声。正是睚眦和沥川打得正酣。
那睚眦,一头长长的白发,面相却极为年轻,双目炯炯有神,身穿红鳞铠甲,脚踩金色长靴,竟比那21世纪的各种男团小鲜肉还要帅气几分!
沥川与他正打得不分伯仲,忽见寒汐和百尺、月疏桐前来,他赶忙大喊一声:
“你们谁也不许过来!”
寒汐正要冲上去,竟被沥川用气道顶了回来,摔倒在地上。
“小舅!”寒汐站起身来,想要再上,这一次却被百尺一把给拦住了。
百尺说:“所谓'睚眦必报',沥川不让你帮他,是怕睚眦与你结仇,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我小舅……”
寒汐话还没说完,百尺就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放心吧。你看这睚眦,面相虽然年轻,可是年纪总归是太大了,若按辈分,连夙嫦都得叫他一声爷爷。他额头发黑,必是中毒极深,以他这把年纪能撑到现在,委实不易,若是再打下去,我敢说,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必败无疑。”
果然,又打了一会儿,那睚眦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他按了按太阳穴,甩甩头,想要清醒清醒,可眼前却顿时一黑,倒了下去。
沥川施了道法术,将睚眦紧紧捆住,这才过来招呼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没拿到珍珠呢。”沥川之前让月疏桐和百尺稍等片刻,如今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见你迟迟不回,就去寻寒汐。寒汐猜到你可能出了事,我们就一起前来帮忙,想不到忙没帮上,却看了一场好戏,精彩,精彩啊。”
百尺说着,鼓起掌来。
“小舅,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寒汐焦急地给沥川检查身体,生怕他这个宝贝舅舅出一点差错。
“我没事。倒是这个睚眦,似乎哪里不对劲,才战了三百回合怎么就倒了?”沥川可不相信是自己打倒的睚眦,那可是上古天神,神族天帝的亲叔叔!
“他中了毒。”百尺不慌不忙地说。他走到睚眦身前,蹲下来为睚眦把脉。
神植族掌管天下草木,于医理药理最是精通。百尺自幼受教于他的母亲肃仪娘娘,可谓是当今仙界的医术第一。
“奇怪,他中的毒并非一种。既有魔族的裂骨割,又有幽冥族的玄冰散,这两种毒药的剂量恰到好处,竟是同时下的。会是谁给他下的毒呢?”
“能给睚眦下毒的人,有可能存在吗?”沥川可不相信有谁能给睚眦下毒,在他的心里,睚眦若不是二十万年前发动叛乱,成了仙界人人唾弃的罪人,否则他的神像一定会被年轻的神仙们争相抢夺,高高供起。
百尺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送进睚眦嘴里。然后说道:
“无论如何,先保住它的性命再说。”
“然后呢?该如何处置他呢?”月疏桐问道。
沥川回答说:“然后当然是弄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鲛人族的圣地,再然后嘛,把他交给神族,让天帝去处置吧。对了,汐儿,你可曾抓到俘虏?”
“抓了很多。”
沥川转身对百尺说:“我族圣地遭此变故,令我族人死伤甚多,沥川斗胆,请百尺殿下为我族人疗伤,沥川在此先行谢过。”
“疗伤的事自是我应该做的,你太客气了哈。”
沥川又转身对月疏桐说:“我那些族人都遍体鳞伤的,实在不适合姑娘家家的看,还请疏桐姑娘在此稍作休息,我们去去就来。”
月疏桐正有此意,于是说道:“嗯。我看这壁画不错,难得来一次,也正好欣赏欣赏。”
“睚眦被我用缚灵绳锁住了,想必他就算醒来了,也动弹不得,我将他留在这里,还请姑娘放心。”
“我放心得很,你们忙你们的,真不用管我。去吧,去吧。”月疏桐说道。
沥川和寒汐二人行了个礼,就出去了。百尺给月疏桐留下一瓶补气的丹药,嘱咐她一定要按时吃,这才放心出了殿去。
月疏桐呢,她高高兴兴地沿着螺旋道走到圣殿入口处,看起了壁画。只看了一小会儿,就发觉她看错了顺序,应该从右往左看。于是她飞到了圣殿顶端,重新看了起来。
这壁画简直鬼斧神工,每一处都雕刻的细致入微,着色也赏心悦目,月疏桐看得入了迷。
墙壁上刻着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她用法术将山川变成了绿色,树木茂盛极了。她为草木变出五颜六色的花。她种出来很多很多好吃的果实,有稻米,有黍子,有小麦……有白菜,有萝卜,有南瓜,有冬瓜……有西瓜,有葡萄,有苹果,有桃子……种类太多太多了,看得月疏桐直流口水。
小姐姐种出来的花花草草吸引来了一只五彩凤凰,它和小姐姐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它们白天一起玩耍,晚上,小姐姐就躺在凤凰的大翅膀里睡觉。
有一天,天上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渐渐形成了洪水,将大地变成了汪洋。小姐姐难过极了。她骑在凤凰背上,凤凰带着她飞呀飞,来来回回地寻找可以落脚的陆地,可是哪里都找不到。
终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可是,太阳离得那么远,阳光无法将海洋烤干。小姐姐难过的哭了。哭着哭着,她睡着了。
凤凰看见小姐姐哭的如此伤心,就叼下一根漂亮的羽毛,羽毛轻轻漂浮在了海面上,像艘船儿一样。
凤凰将睡着了的小姐姐轻轻地放在羽毛上,它爱抚地蹭蹭小姐姐的脸,然后转身就飞向了太阳。
它用太阳的火把自己点燃,然后朝着海洋一头扎了下去。
一半的海水都被炙热的凤凰烤干了,露出大片的陆地,而另一半依旧是海洋。可是,凤凰即将燃烧殆尽,它已经没有力气再飞了。
小姐姐醒了,她看见那只烧焦的凤凰安静地躺在她身边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渐渐变成了灰烬。小姐姐伤心的痛哭流涕。
她强忍着悲伤站了起来,用法术让大地重新生机盎然。就连海底,她也种下了一棵树。
完成了这一切,小姐姐捧起凤凰的骨灰,她要用她的生命换回凤凰重生。
凤凰从灰烬中涅槃重生了,可是小姐姐已经永远离开了,灰飞烟灭。
月疏桐完全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故事里,竟哭出了声。
“哎,这壁画是骗人的,你又何必哭呢?”
咦?是谁在说话?月疏桐左顾右盼。她看见睚眦被缚灵绳捆着,挣扎着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