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守夜,所以傅倾中途并没有走,而是躺在休息的屋子一直耗到傍晚。
傅倾当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只留有西边苟延残喘的一抹绯红,那是白昼的残魂,也是肃穆庄严的紫禁城最美的点缀。
太监们在这个时候,安排了精致可口的晚膳,萧启正在御书房一遍批阅奏折,一边享用。
傅倾和其他侍卫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外,一动不动。
忽然孙福海从御书房走出来对大家说:“今儿皇上想要安静,大家都散了吧!”
傅倾心中一喜,正要随着众人撤下去。
却突然被孙福海一把拦了下来:“傅倾,你留下!”
“为何?”傅倾心一沉。
“让你留下,你就乖乖儿留下,怎么那么多的废话!”
“是!孙公公!”
傅倾失落至极地退了回去。
孙福海不耐烦道:“你去里面守着,皇上没有个使唤的人不成!”
“哦!”
傅倾怯怯地走进了御书房。
滴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地往萧启身上瞄。
此时的萧启只穿着黄色的常服,身子笔直地坐在案前,借着灯光头也不抬地批阅奏折。
整个御书房静悄悄的,只有他翻纸张留下的沙沙声。
他脸上的伤已经淡了很多,一双剑眉时蹙时舒,看样子像是正在随着奏折的思路,而微微调动着情绪。
他每每看过一张,就在其后或多或少留下一些痕迹。
良久,那厚厚的一摞,渐渐地矮了下去。
傅倾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她很担心萧启得了闲工夫,就会对付自己,哪成想,他只是松了松肩膀,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看着看着,淡淡地抬起眼皮,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傅倾,傅倾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朕渴了!”萧启冷冷地说。
傅倾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忙跑到外面,为萧启倒了一杯热水来。
他举起杯刚要喝,便又哐地一声撂下:“太热!”
“热呀?微臣给您吹凉了!”傅倾忙不迭地撅着嘴就去吹。
萧启皱眉,嫌弃道:“别吹了,晾着吧!”
(嫌这儿嫌那儿的,事儿真多!)
“遵旨!”傅倾一脸无奈,一抬头发现萧启看的书名叫《志姬录》,这本书是民间一个人,专门写的关于古代四大妖女的小说。
所谓四大妖女便是妹喜、妲己、褒姒、齐文姜。
整个小说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什么红颜祸水,爱情误国,英明君主应当像秃头和尚那样斩断情丝,致力于江山事业不能自拔。
傅倾心里开始嘀咕:
(据小道消息,这个皇帝,委实有些古怪,都快二十岁了,身边竟然连个妃子都没有。若说他好男色,可从没听说,他身边有过男宠。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宁可逛窑子,也不想因为儿女私情,耽误政事!)
傅倾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便不由得对他产生出了一丝丝敬佩之情。
“傅爱卿,你可读过此书?”萧启忽然问。
傅倾点点头,跪倒在地:“微臣读过。”
“哦?有何感想?”萧启忽然来了兴致,斜着眼睛看着她。
傅倾嘿嘿一笑,回道:“皇上,微臣的感想是,前人著书大概是不平则鸣,想必他在世时,皇帝被美色迷惑,无心政事,致使天下苍生,苦不堪言,所以才借笔抒怀,聊表内心愤懑之情。微臣如今想来,不由地心生庆幸!”
“庆幸?”
“是!庆幸苍天让您这样不沉湎于儿女之情的英明君主降临人间,这是天下苍生之福,我大肃朝之福啊!”
傅倾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做颂扬状,她希望凭借这样的动作,凸显出她十足的真诚,也希望萧启因此对她有一个好印象,这样就能渐渐淡忘她的过错。
萧启轻轻呵了一声,将那本书扔到了傅倾的面前:“这本书纯粹是男人推卸责任的借口。治国失误,却要诬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傅倾僵了片刻,继续说道:“啊对呀!皇上!您的见解独到!别具一格!微臣佩服至极啊!”傅倾收回高举的手臂,又对着萧启竖起了大拇指。
萧启一眯眼睛,表示万分的鄙夷,随后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马屁精!”
“啊呀,皇上,您谬赞啦!”傅倾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昏黄的烛光勾勒出她脸上优美的轮廓,她星子一般璀璨的双眼笑看着萧启,萧启也一脸冷峻地凝眸注视着她。
但随着气氛渐渐安静,傅倾的笑容也逐渐僵硬,因为她忽然发觉自己这样直视皇帝,太过不敬,于是又磕了一个头,将目光停在他的衣襟上。
“滚!”
“微臣这就轱辘!”傅倾讪讪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此时夜已经深了,整个御书房安静的出奇,萧启却并没有困倦的意思,依旧在不停地翻书看书。
傅倾偷偷打了个哈欠,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
渐渐地,她就靠在墙壁上,意识恍惚了起来。
就在似梦非梦的时候,傅倾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提着大刀的蒙面黑衣人,他用刀背,试探性地碰了碰傅倾的脸。
那冰凉的触感,让傅倾猛地精神了起来,她掀开耷拉下来的眼皮,警觉地问:“你是谁?”
那蒙面黑衣人晃着明晃晃的大刀,对傅倾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栖身上前冷笑道:“我是刺客!”
那声音粗重而低沉,听上去非常骇人。
“啊?刺客!”傅倾浑身的血液骤然间沸腾了起来,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七上八下,六神无主。
慌乱之下,她不要命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有刺客啊!”
黑衣人连忙追上,傅倾就挥出一掌,发现他手里的大刀实在是太过锋利,就连忙收了手,吓得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并且还不忘服个软:“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没钱没势,杀了也没啥用,除了长得还可以,要是不嫌弃,您就劫个色?再不行,我就给您打个欠条,等发了月俸,再给您钱也行!”
傅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给对方跪下了。
那黑衣人却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揪回了御书房。
傅倾抬腿就要踢他,他并不躲闪,只是迎着,然后用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傅倾的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