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小年问道。
付经年曾言,要让付盈月开声,唯一办法便是服下凤髓,且只是可能有用而已,并非绝对,毕竟他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方法,而古籍陈旧,影影绰绰,无法确定真假。
但周辕又是如何得知?
连老付都没提到过的凝渊软珊又是什么东西?
“世间有关医道之说,就没有我周辕不知道的。”
周辕满脸得意,看了眼方小年和付盈月,问道:“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也知道这个方法?”
方小年点头笑道:“不错,曾有高人指点,不过他只说了凤髓,并未提及凝渊软珊,不知后者为何物?”
“看来你口中的这位高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高不到哪去嘛。”周辕摇了摇头,一副失望的表情道:“凤髓至阳至烈,又岂可直接服下,自需要寒性药引相佐,中和其烈性,才可安然服下,凝渊软珊便是最合适的药引。”
方小年和付盈月看了彼此一眼,方小年问道:“在哪可以找到凝渊软珊?”
周辕背着手,一副高人风范,摇头晃脑道:“医家古典《慈济经录》有云,凝渊软珊至阴至寒,可冻海凝渊,其方圆百里范围,必定海水停留,一片冰封。凝渊软珊只生长于东海最深处,数量稀少,极难寻得,纵然能找到位置,但其乃天下至寒之物,就连东海龙族都无法靠近,故要取得凝渊软珊,可谓难于登天。”
方小年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周辕掏出一本斑驳陈旧的古书,举在方小年眼前,手指着书封,道:“你看看这四个是什么字?”
方小年凑近一看,书名的笔画已然模糊,却依稀可见‘慈济经录’四个大字,正是周辕口中所说的医家古典《慈济经录》。
方小年下意识手伸向这本书,周辕连忙缩手,道:“这可是我医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不能随便乱碰。上面记载着世间各种奇病怪症,我之所以知道凤髓可以治愈先天不足,正是因为上面有过病案记载。”
他刚说完,手里的《慈济经录》便脱手而飞,他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书已然被方小年抓在手中,低头翻阅起来,周辕怕扯坏书,不敢去抢,只能着急道:“轻点翻!小心别撕坏了!”
方小年快速翻阅,看得周辕心痛如绞,很快,方小年停止翻阅,眼神一凝,找到了周辕所说有关凤髓的病案记载,上面的确记载了数千年前,一位先天无法言语的古代大能,先后取得凤髓和凝渊软珊,最终得以开声。付经年所闻,应是这位古人流传下来的蛛丝马迹,由于年代久远,记载不清,只剩下凤髓一说,而医家那边却完完整整保留了下来。
方小年将书递给付盈月,付盈月接过一观后,皱眉看向方小年,方小年则回以灿烂一笑。
凤髓已经很难取得,如今又多了个凝渊软珊,想要让付盈月开声,似乎变得更为困难,可如今方小年至少能够确定,付盈月有得治,而不像以前,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周辕趁此间隙,从付盈月手中抢过《慈济经录》,检查一下没有破损后,松一口气,连忙收好。
方小年拍了拍周辕肩膀,笑道:“谢了,周胖子。”
周辕不解道:“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方小年道:“见着先例,确定此法可行,难道不该高兴么?”
“你未免也太乐观了,也不看看要取这两样东西有多难。”周辕道:“凤髓还好说,就像那位先人一样,可以通过参加道会,有机会得到凤族奖励,但那凝渊软珊可不是那么好找的,那位前人可是先后隔了上百年,才最终凑齐两者。”
方小年眯了眯眼。
要取得凤髓,只有两个方法,一者是参加道会,以第一名之资,获得各族奖励,其中包含凤族的凤髓,二者便是去西海栖凤岛杀凤取髓,后者难度太大,付经年都未必能做到,而前者,方小年志在必得。至于凝渊软珊,只要它存在,他就一定会取到。
世间事,从不怕路难走,只怕无路可走。
“你也别灰心绝望。”
周辕以为方小年被自己打击到了,安慰道:“只要……”
他看了眼付盈月,嘿嘿笑道:“只要你让我做你姐夫,我……”
“滚!”
他话还没说完,方小年一脚踹将他踹出门外。
周辕摸着屁股跑回来,方小年问道:“继续说下去,让你做我姐夫,你就如何?”
周辕摇头一哼,把原来要说的话吞回肚子,换言道:“我就帮你一起找呗。”
方小年又是一脚。
就在这时,院门大开,一群人冲入院中,身穿统一劲装,腰佩刀剑,手持火把,步伐整齐划一,迅速将付盈月房门口围了起来,手中火把笔直指天,火光熊熊,将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烤得更加浓郁。
周辕立马躲到方小年身后,骂道:“真是阴魂不散!方老弟救我!”
人群两分,露出一条通道,两名男子缓步上前,其中一人便是带队去胭脂楼抓周辕的程家公子程康,另一人是位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双手负后,气度威严,一身修为赫然是炼气八层。
走到近前,程康指了指方小年,对中年男子道:“李叔,他便是救走周辕之人。”
方才在胭脂楼时,程康见到方小年救走周辕,并未急着追,能够隔空将周辕摄至三楼,修为至少炼气六层,他自问绝非对手,于是和老鸨说了声损失算程家的后,带着一众护卫回家,请动家中客卿出手。
名叫李峥的客卿点了点头,打量起方小年来,方小年浑身气息全无,看上去完全就是普通人,可李峥不敢轻视,如果在程康亲眼所见方小年手段的情况下,他还是居高自傲,不把方小年当回事,见惯风浪的程老爷子又岂会请他做客卿?
修行者的境界修为,就如一盏藏于体内的灯,有人习惯亮着灯,光芒散发体外,修为一目了然,一如李峥。而有人喜欢收敛气息,时刻关着灯,方小年和付盈月便是如此,除非境界更高者能够一眼看穿外,其余人都看不出其境界修为。
“深夜叨扰,多有冒犯,还望阁下见谅。”
李峥向方小年拱手道:“在下安义县程家客卿李峥,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插手程家之事?”
李峥也是老江湖了,这些年替程家看家护院,大大小小遇过的事也不少,能用言语摆平的事,就不必打打杀杀,并非怂弱无能,而是一种智慧。
方小年看了眼身后探头探脑的周辕,笑道:“我与周辕一见如故,甚是投缘,故才顺手相救,仅此而已。”
李峥道:“周辕上门行骗在先,程家找他算账在后,天经地义,并无不妥,还望阁下袖手,程家必有表示。”
周辕扯了扯方小年的衣服,提醒他不要听对方的,方小年笑道:“可惜啊,周辕刚才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必须要保他,人你们是带不走了,不过……”
“李叔,多说无益。”程康的声音打断了方小年,他性情刚直不屈,一向不信江湖那一套,既然客套过了,方小年却不识抬举,那么就不要怪他程家动武了。
“也罢。”李峥道:“既然阁下不愿交人,那就不要怪李某掂一掂阁下的斤两了。”
话音落下,李峥衣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护卫连连后退,举在手中的火把上,火焰摇曳低头,就连程康都无法承受李峥的威压,退开数步。
气息攀至巅峰的李峥猛地跺脚,脚下石砖轰然碎裂,裂纹如蛛网般弥漫开去。他挽臂如弓,一拳递出,拳劲扭曲空间,宛如一条透明长龙,向方小年袭来。
那些程家的护卫们训练有素,不苟言笑,可此时却面露惊色,震撼于李峥这一拳的霸道。程康亦是如此,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李峥出手了,今日一见,深深震撼,李峥的霸拳勇猛霸烈,鲜有人能缨锋,他不认为方小年能接住这重如山岳的一拳。
方小年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拳罡愈近,没有接招亦没有躲闪的意思,周辕见状,还以为方小年被吓到,正准备逃向一边时,屋里飞出一抹雪亮剑气,擦着周辕的脸而过,与拳罡迎面碰撞。
悍然无匹的拳罡在这抹剑气面前,宛如豆腐一般,被一穿而过,拳劲溃散四溢,化为一股柔风,吹动方小年的衣袂。然剑气却凝而不散,去势不减,直朝李峥而去。
李峥脸色一变,快步后退间连连出拳,身前拳影无数,一脸数道拳罡砸在剑气上,这才最终将剑气轰散,李峥松一口气的同时,看了眼身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然退出数丈远,足见此剑之威。
“屋中究竟何人?”
李峥心中骇然,这么多年来,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能逼得他后退之人。程康和一众护卫亦带着凝重之色望向屋门。
付盈月缓缓走出房间,出现在程家之人眼前,无论李峥还是程康,或是其他所有护卫,都只觉眼前一亮,一时间,仿佛有两轮明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他们眼前。
付盈月却无视对方所有人,她走到方小年身边,抬了抬手中的葛花汤,示意方小年再喝一碗。
“我的斤两,不是谁都能掂的。”
方小年接过碗,对李峥道:“这么说吧,周辕我保定了,谁都带不走,不过你们放心,周辕骗你们的钱,我替他还上,这便是我刚才想说、却被你们打断的话。之前我想说双倍奉还,可现在没这么便宜的事了,只是原数奉还,而后此事就此作罢。”
他仰头饮尽葛花汤,付盈月帮他擦了擦嘴,看得一众护卫心神恍惚,想着自己若能与付盈月这般亲近,定将死而无憾。可转念又生出惭愧之心来,只觉自己万般不配。
方小年扫视对方众人,笑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周辕探出脑袋道:“不就是多收了你们点钱么,至于这么穷追不舍的么?”
程康问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钱而来?”
“不然呢?”周辕反问。
程康指着周辕,怒道:“我爹服下你的药后,看上去似乎确有好转,可一个时辰之后,便昏迷卧床,气息奄奄,分明就是你害的!”
方小年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周辕,若真如程康所说,那不是还钱能了的了。
周辕亦是一脸不可置信,他对方小年摇了摇头,又对程康道:“这不可能!程老爷子的病根是昔年战场旧伤,再加上积郁成疾,才会病重难返,我给他开的豆蔻和莲心疏气通郁,定然会有所好转,不可能病重卧床!一定是你们气不过我多收钱,诬赖我!”
方小年问道:“你确定给程老爷子开的药没问题?”
周辕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周辕虽然会报高药价骗钱,但从来不拿治病开玩笑,我敢发誓,药绝对没问题!”
程康正要争锋相对,李峥走上前来,拍了拍程康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言,而后对方小年拱手道:“程家军旅之风,利落爽快,绝对不会为了那么点钱财纠缠不休,程老爷病危卧床是事实,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大半夜地大动干戈,讨要一个说法。这样吧,三位不妨一同前往程宅,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光是方小年身边的女子,李峥就自问不是敌手,更何况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方小年,他已然清楚局势,强行要人再无可能,而见方小年并非无理之人,好好谈便是。
“去就去!”
周辕大声道。他见对方也不像在撒谎,心中也甚为奇怪,想亲眼看看程家老爷的情况究竟如何,若他一人,他定万万不敢,可有方小年姐弟同行,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方小年点头道:“那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