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留步！”李不惑扛着一只驴腿冲了过来，挡住了刘老头的去路。

“老先生要在河边裸奔么？”李二锤不合时宜的又补了一刀。

“你…？”

老刘低头看看自己的犊鼻裈，想想不对，便拿起自己那件湿哒哒的长袍往身上套。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的两只手也因为发抖半天没找着袖子。

老子的嘴炮还是把老刘给吓到了，看他落寞的样子，李二锤不禁有些后悔。

今天的话或许过于残忍，残忍地将一位满腔爱国热情的老文士打击到体无完肤。

老子也就是话赶话，顺便发发牢骚罢了。

但是，谁愿意再看到繁华的大宋被铁蹄践踏？

谁愿意再去经历民族被蹂躏的苦难岁月？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

繁华的大宋应是强盛完美的大宋，才是！

赵二没错，老刘也没错，他们只是迷失于历史发展的潮流而已。

想到此节，李二锤也就释然了。

他堆上一副笑脸凑上去，拖住老刘的手臂，“小子只是图个口舌之快，先生莫怪。”

“好一个春风不度吕梁山啊！”老刘慢慢推开李二锤的手，继续套自己的长袍，“老夫佩服啊！”

嗯，这是老刘要找台阶下喽。

李二锤见状，也就不假思索地退后一步，深施一礼，“先生见笑了，小子也就是个没遮没拦的愣头青，还望先生原谅则个。”

“老夫是真的服了！”

老刘将长袍扔到一边，冲着李二锤一本正经地深施一礼，“老夫受教了！”

老刘同志确实洒脱，能屈能伸，这个不得不让人佩服。

李二锤哪敢受他的行礼，早就一个箭步跳向旁边，嬉笑着拉住老刘的手臂，“哈哈，老先生啊，您就别折煞小子了，小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下又把李不惑给搞糊涂了，这些读书人真会玩，翻脸比翻书还快。

惹恼了，恨不得打上一架。

和好了，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读书人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李不惑摇摇头，便不再搭理他们，自去烧烤驴肉。

“观你年纪应不足十六吧？”

“小子今年整十五岁。”

老刘点点头，“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老刘这是起了爱才之心，这话自然是在提点李二锤了。

初唐有王勃十六岁授职朝散郎，中唐有李贺十五岁诗才满京华，十五岁的李二锤放几句嘴炮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这山野里的粗野少年能够有此见地也是难能可贵了。

大宋官家好文，亦是求贤若渴。

如今正是读书人的春天，此子若能善加雕琢，假以时日也能为我大宋添砖加瓦。

李二锤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也就收起嬉笑怒骂的姿态，郑重的深施一礼，“小子受教了。”

这段话出自《道德经》，大致的意思自然是告诉人们，做人做事要懂得含藏收敛，过刚则易折，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

老子本就是一不服输的主，这好冲动的脾性自然是难改的。

不然，也就白瞎了二锤子的威名。

想来，父母为自己起名字的时候，也就猜到了自己这个二锤子的脾气。

李二锤在心里暗暗腹诽。

然后，整个气氛就有点诡异。

这个时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干笑着指摘对方，俱都略显尴尬地重新安坐于火堆旁。

两个只穿下衣的所谓读书人，光着上身，你来我往地互相吹捧，畅谈君子大义，自然有些大煞风景。

这个景象确实有些违和。

“啊…你这犊鼻裈不错？”老刘这是看上了李二锤的大裤衩，这个自然比老刘的犊鼻裈舒服，还能兜风。

“哈哈，小子的雕虫小技而已。”大裤衩自然是李二锤在自己的小黑屋里进行的一项无聊之作。

由于缝纫水平有限，这个玩意有些粗制滥造，不过，总比没有内裤强吧。

想当初，李二锤给沐老爷子送去的时候，老爷子的目光都能杀人，说什么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之类的，后来还不是连自己的犊鼻裈扔的一件不留。

“送你几条？”看看老头艳羡的眼神，李二锤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一会，刘老头的犊鼻裈就被扔进了火堆，这老头倒也干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一老一少斗了半天的口舌，反倒越发熟稔起来。

有着现代人灵魂的李二锤本来就没有什么尊卑之别，刘老头也不是抬着鼻子看人的老酸儒。

然后，两个人就成了快乐的“好闺蜜”。

对于自己的一些遭遇，李二锤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当然也不能芝麻绿豆都倒出来，自然是有所保留的交代。

然后，老刘就明白了，敢情李二锤把自己的境遇怪罪在自家官家身上了。

“刘继元残忍嗜杀，民不聊生，自然是咎由自取。我大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太原百姓心向大宋这是必然的。”

老刘同志总要为自家脸上贴贴金，对于李二锤这种北汉遗民还是要鼓吹拉拢一下的。

李二锤自然没有所谓眷恋故国的热情。

刘继元那厮也只能算个无赖小混混，老子和那刘继元又没什么交情，老子也是很乐意做一个大宋子民的，好吧。

再说，我中华大地归于一统本来就是大势所趋。

大宋朝除了打架不行之外，其他也还过得去。

“我大宋皇帝陛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当得上一代明君。”作为赵二的忠实粉丝，一个好臣子，老刘总要为自家皇帝说几句好话的。

你要说文治，老子也就忍了。

你要说武功，李二锤自然是嗤之以鼻，免不了要吐槽一二了。

狗屁的武能定国，大宋朝打架不行，就是你赵二皇帝造的孽。

你说你哪回打架赢了？

打个太原损兵折将不说，末了也就混个惨胜。

要不是刘继元主动投降，还不知道再死多少人。

这还不算完，连奖金都不发，非要哭着闹着去收复幽云故土，最后还不是屁股上插根箭，坐着驴车，灰溜溜地逃回汴梁城。

没消停几天，又折腾着想找回场子。

还鬼使神差弄个阵图出来，这阵图一出，将士们哪还会打仗，干脆连杨业这个将胆也丢在了雁门关。

唉，你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也就落了个勇气可嘉的“美名”。

都不好意思说你。

还敢死皮赖脸的自比唐太宗，要脸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