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匪凶悍,百姓人多,一时间呼喝连连,血肉横飞。
双方在城门口的空地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战争才是真正的生命收割机。
一呼一吸之间,便有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盗匪心地狡猾,你进他就挡,你退他也不追,始终不离开城门口的那片狭小空地。
空间小了,所能投入的兵力就很有限。
盗匪又是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百姓一方想短时间内取胜也并不容易。
百姓虽有人数的优势,但也缺了战斗的章法,你来我往之间,也是堪堪和盗匪打了个平手。
那些盗匪又心狠手辣,出手刀刀致命,几个回合之后,百姓一方就开始心生忌惮,瞻前顾后了。
眼见己方不断有人倒下,孟助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已是老泪纵横,悲痛欲绝。
这些人都是离石的袍泽啊!
但是,士气终究有耗完的时候,意志也终究有薄弱的时候,打到后来,虽然没有人后退,但也没有人继续往前了。
看到这个情形,孟助教愣了一下,手里有这么多人,竟然奈何盗匪不得,他想不通啊!
再看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袍泽,孟助教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再打!”他显然已经急了,“兄弟们,杀啊,为死难者报仇!”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队伍也只是向前迈了几步,便在血泊面前裹足不前了。
不要责怪他们,珍惜生命是人的本质,徒劳的送死,并没有多少意义?
这个时候,钱一文、燕青他们已经热血上涌,便想着上前助阵。
李二锤拉住了他们,冲着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赢不了的,上去也是白白送死!”
燕青气呼呼地说道:“我用弹弓!”
“看到没有,那些盗匪也有弓手,他们并没有使用弓箭,我相信这是他们的后手。如果你敢用弹弓激怒他们,我保证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李二锤在心中感叹,战争不是人多就能赢,战争也不可能给弱者以同情,强者胜,这是必然。
让那些毫无经验的菜鸟,去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与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总要想个办法啊?
可是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无将无兵的离石县,脱离盗匪的漩涡呢?
也许我能找到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孟助教已经失了方寸,站在牛车上摇摇欲坠。
李二锤连忙将他扶住,扶着他在牛车上坐好,说道:“助教啊,死战不退亦是徒增伤亡,退了吧?”
孟助教还是不甘心,苦摇着头说:“退了?就这样退了?”
李二锤便劝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只要生命还在,总会有办法的!”
孟助教颓然长叹,挥了挥手说:“唉!退吧,退吧,老夫已然尽力,去看看咱们的陈主簿怎么说吧?”
孟助教口中的陈主簿这个时候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王知县血洒城门之后,陈主簿就成了离石县名义上的一把手,但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被盗匪抢了城池,王知县有责任,陈主簿也脱不了干系。
王知县是死罪,陈主簿也活不了,不但活不了,两个人都得搭上一家人的性命。
所以,陈主簿必须要做点什么,最好做点壮怀激烈的事情。
这样的话,即使被砍了头,也不至于留下无所作为、尸位素餐的骂名。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就行动了。
陈主簿认为要干就要干得漂亮,还要马上有效果。
经过精心的筹划和周密的安排,他选择了一个更加直接的方法,就是去攻打被盗匪占据的县衙。
但是,陈主簿心里清楚,要与盗匪正面硬刚必须得有人马,所以他就带着纠集来的一些衙役和捕快满世界的抓人。
也就是抓乱民。
很显然,陈主簿的“抓”比孟助教的“驱赶”更高明。
这样一来,不但肃清了部分乱民,还让县城的一些区域恢复了平静。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陈主簿的这个无心之举,对于整个离石县来讲,简直就是大功一件。
不过,估计陈主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巧妙所在。
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纠集到一百来个乱民。
陈主簿就很欣慰,当了一把手以后,号召力果然就不一样了。
先用一顿饱饭帮那些乱民壮行,陈主簿又以一把手的名义宣布,消灭了盗匪,每人奖励一升粮食,那些乱民也就喜出望外了。
出发的时候,陈主簿和孟助教一样的信心十足。
盗匪的数字他已经摸清楚了。
二十几个正在花天酒地的“一窝蜂”,再加上二十个守卫县衙的盗匪,满打满算不足五十个,一百打五十,自然胜利在望。
黑夜之中,他们就举着火把信心百倍的上路了。
很显然,火把和大军把那些盗匪吓了一跳,盗匪没想到朝廷的反应会如此之快,半夜三更就来了救援部队。
盗匪们就有些慌乱,冲着那些明亮的火把就是一通乱箭。
乱箭过后,“朝廷的援军”竟然一下子倒了一大片。
这下,盗匪们惊呆了,乱民们也吓傻了。
最后,双方谁都没给对方交战的机会,盗匪们继续放箭,乱民们就直接现了原形四散逃了。
整个战斗就这样很莫名地结束了。
陈主簿站在原地欲哭无泪了半天,懊悔到无法自拔,怎么就败了呢?
我想不通啊。
接下来,陈主簿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他要把那些四散逃开的乱民重新收拢起来。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他就想着先把“刀把子”抓在自己手里,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杀回去。
想到就要做到,陈主簿带着那些衙役和捕快又开始满世界的抓人,等到收拢好乱民,做好思想工作,东方也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回去的路上,天也渐渐变亮。
两位老同事带着各自的队伍,就在离石县的大街上会师了。
陈主簿与孟助教相对无言了一会,又同时摇摇头,叹口气,他们都猜到了对方的遭遇。
局势如此,徒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