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慢慢道,“估计最迟下周就会有结果。”
安瑜表情似乎沉浸在选食材的兴奋中,回答的时候却很冷静,“不会,他最迟五天,我觉得若是没猜错,四天足够了。”
许延挑眉,“这么厉害?”
安瑜点头,“这一点我从来不否认。”
推着购物车跟着安瑜超前走,许延又说,“那需要安排的怕是得赶紧准备起来。”
安瑜往购物车里放了盒精选五花肉,不在意地说,“没什么需要安排的。”
说完这话,安瑜停了手上的动作,专注地盯着许延,“许延哥,我总是觉得他不一样,总觉得他会帮我。”
嘴角浮起讥笑,安瑜摇了摇头,“我是不是疯了?”
许延温声说,“不,我相信安安的眼光。毕竟,一向很准。”
安瑜抬头笑了笑,“那我们试试?”
许延说,“好。”
安瑜拍了拍推车,“走吧,差不多了,回家吃烤肉吧。”
许延笑了,“好。”
晚上的一顿肉吃得安瑜舒适又备懒,第二天在床上赖到许延来催。
许延就知道,开敲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安安,起床了,都要吃午饭了哦。”
安瑜在床上翻了个滚,把被子盖住头,完全不想动。
许延又敲了敲,“我今天做了山药排骨汤哦。”
安瑜挣扎了两下,掀开被子,醒了醒神,翻身下床,“起来了。”
许延这才转身去厨房继续准备午餐。
刷牙,洗脸,擦护肤品,一顿下来大概十来分钟。
安瑜下楼,直接开门进屋,笑容绽开,“果然山药排骨汤的香味。”
许延腰上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端着菜,一见她进来就笑了,“快洗手,要吃饭了。”
安瑜笑着应,“好。”
许延放下菜,又往厨房里走,边走边说,“还有桌子上的温水,你先喝了,坐会儿,我把饭盛出来。”
安瑜跟着进了厨房,洗了手就笑嘻嘻按着许延说的,喝水等他,这一幕看起来十分自然熟稔。
许延把饭给安瑜放在面前,又盛了碗汤给她,然后自己才坐下吃饭。
安瑜也不说谢,就笑眯眯接过汤,尝了口,赞叹,“真好喝,不愧是许延哥做的。”
许延笑她,“这么多年了,这一口怎么还没吃腻。”
安瑜不以为然,“那喜欢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就变了,毕竟我是个长情的人,是吧?”
许延给她夹了块排骨,“是是是,安安说的对,快吃肉。”
安瑜眯着眼笑,娇憨得不像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实在是可爱。
不过,惯着归惯着,许延还是警告她,“明天给我早点起来吃早饭,你那个胃不吃早饭,没有一周就得出大问题。”
安瑜认错,“知道知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没回来,我都是自己做饭,哪里会睡到这么晚起床,就一天,就这一天而已,明天我就老实了,嘻嘻。”
许延拿她没办法,“每次你就踩着我底线边缘来回蹦嗒,总有一天我逮着机会收拾你。”
安瑜仰着头,讨好地笑笑,“没机会的,没机会的,我再也没有下次了,真的!”
许延才不信她的鬼话,不过那人也能管得住她,也能照顾得好她,倒也不需要自己太担心了。
两人扯着闲话,安瑜玩笑说,“许延哥,你这啥时候带个嫂子回来啊?”
许延随口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
安瑜撅嘴,“一听就是瞎扯,就不能认真想想这事儿嘛?”
许延笑了,“怎么,这是觉得自己先找好未来,撇下我孤家寡人,于心不安了?”
安瑜仰着头,“嘻嘻,就是想有个嫂子了。”
许延给她夹了肉,又点了点头,“知道了,会有的,赶紧吃吧,下午要出门办正事。”
咽下嘴里的食物,安瑜投去疑惑的眼神,“什么正事啊?”
许延不说话,安瑜盯着他,气氛开始沉下来。
一两分钟之后,许延放下筷子,试图缓和气氛,“安安,你舅舅他们那里知道你回来了,老爷子他们的忌日快到了,说是要见你一面,这总不好不去的。”
安瑜慢吞吞地开始继续吃饭,没有说话,但许延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沉默了一会儿,安瑜才开口,“这是什么时候说的事,怎么联系上你的?”
许延说,“毕竟是方家的儿子,我们的身份他不是全然不知,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出现我们家的人的时候,他应该就知道自己没有被认可了。”
安瑜再次沉默了,说到底,自己没资格排斥他们,只是心里觉得有些难堪罢了。
没有多说,吃了饭,帮着许延收拾了一下,安瑜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许延洗着碗,叹了口气,却也没办法,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呢。
坐在化妆台前,安瑜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七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舅舅一家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了,舅舅在大骂,舅妈也在大骂,表姐在嘲讽,好像只有表哥,他挡在自己面前,却挡不住那些谩骂和羞辱。
但其实,更多的,那个时候,心里是感动的、感恩的,外公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公外婆。
所以,为了他们的事,不管多不想见的人,安瑜都不在乎。
一身杏色套装,加一个白色的链条包,配一个玫瑰豆沙色的口红,日常的妆容,看起来舒适又干练,最后一双五厘米左右的同色系高跟,安瑜利落地下楼了。
许延也换了身西装,深灰色的西装,职场男人的魅力尽显。
两个人直达负一楼,许延的车上午就到了,可以直接开车去了。
上车后,许延说,“我们只是简单见一面,晚饭你想吃点什么,回来的时候,我们去超市买。”
安瑜笑了笑,“没事的,许延哥,我都长大了。而且,我现在什么没见过,你不用这样,我只是太久没见他们,有些尴尬。”
许延见安瑜系好了安全带,准备出发了,“那就好,许延哥陪着你呢。”
安瑜嘴角又扬了扬,“嗯。”
许延见状心稍稍放下了些,集中精神开车。
安瑜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两个人都不说话。
方远家还是原来的那个地方,方家的老别墅早在七年前就拍卖了,方远也没机会往那里搬了,就一直在原来那里住着。
安瑜不想见他们,方远却是另一个态度了。
方家有些东西方远是真的,具体有些什么,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当年安瑜说消失就消失了,大家都找不到,就能想到方家实际的能力了。
所以,今天的见面,方远心里装着事儿,是得把这属于方家的东西要回来了。
许延带着安瑜上门的时候,门卫提前被打了招呼,方远早早地开了门等着。
一瞧见安瑜他们,方远露出亲切的笑容,“安安啊,快快快,进来坐。”
安瑜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没说话。
许延接上话,“方总,您好,我是许延。”
方远摆出长辈的慈爱模样,“就是你啊,唉,你好,我就叫你小许吧,快,都进来坐。”
许延面上是公式化的笑容,“您随意称呼就好。”
三个人前后往客厅走。
明明是一个不陌生的地方,再次来到这里,安瑜觉得陌生得有些不适。
方远在笑,但是安瑜半天感觉不到真心的疼爱,其实心里是有些不屑的。
撕破脸这件事,发生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不必这样了。
安瑜倒是好奇,方远为啥变了态度,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坐下后,水是摆好的,方远全程笑嘻嘻的。
“喝点水,你们现在住在哪儿呢?开车过来是不是有点远啊?”
安瑜捧着水杯,不说话,全都交给许延处理。
许延也笑着寒暄,“还好,今天过来呢,还是主要想跟您聊您之前提到的给老爷子夫妻俩上香的事。”
说到这个,方远像是一下子想起来一样,“哦,你说这个啊,对对对,咋们先把这重要事情说了,然后再闲聊也不迟。”
许延点头,“是的,您说的正是。”
方远说,“这也十一月多了,下个月也快了,我是想着七年了,没有一年是人齐全着去上香的,今年你也回来了,方砚到时候我也让他回来,之后我们找个酒店,请些人吃一顿,算是大办一次。”
说到这个,许延主动把话留给安瑜,自己不吱声了。
安瑜放下水杯,说,“我没有意见,这件事您完全可以全权处理的。”
方远就笑啊,“还是要跟你商量商量,你们都长大了,要是老爷子他们还在,看着该多开心啊。”
安瑜心里难受,声音有些低,“办宴这件事我也没有意见,大概请多少人呢?”
方远说,“大概请个十来桌吧,老爷子他们的好朋友,还有舅舅的一些,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要请的,舅舅就是想问问你来着。”
安瑜略一思忖,“有,只有一家,没几个人,留出三个位置就好。”
方远有些好奇,“这个小问题,是安安的朋友吗,是不是景城的啊?”
安瑜摇乐了摇头,“不是景城的,我会提前跟他们说,让他们到时候过来的,如果合适的话,来的就是三个人,如果时间不凑巧,可能就是只来一个人。”
方远一摆手,“那行,这都是小事,舅舅给你留着三个位置,不来就空着就行了。”
安瑜露出第一温和的表情,“谢谢。”
方远笑着,“说什么谢,舅舅这不是就一顺手的事儿嘛。”
说完这个,方远又开始“寒暄”了,“说起来,舅舅真是七年没见你了,我们安安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现在能独当一面了。”
安瑜没打断,微微笑了下,嘴角就收了回去,又捧起了水杯。
方远还在回忆,“那个时候啊,家里三个孩子,你是最小的。但是你是最乖的一个,学东西也快,天赋极好,老爷子最疼你了。”
安瑜不想叙旧,也忍不住脑海里有了曾经的画面。
“老爷子那手技艺都传给你了,我们都不行,就你这方面最有天赋了,方砚还学了点书法,方嫣是真的,唉,啥也不会。”
“那时候,你们还小,方砚最爱闯祸,你呢,安安静静地,学画学书法,一坐就是一天,老爷子欢喜,就成天带着你在书房。不过啊,他也疼你,怕你眼睛熬坏,也怕你童年乐趣少了,总是喊方砚带你出去玩儿。”
“结果,那小子每次把你身上啊,弄得脏兮兮的,回家铁定是要挨一顿批的,但是就是不长记性,非要逗你。”
“你呢,从小也跟方砚那小子走得更近,他也不爱带嫣嫣,嫣嫣也总觉得她哥欺负她,也就你,每次他惹了祸,还帮着求情,也不怪他走哪儿都喜欢带着你。”
小时候,方砚一个男孩子,最是调皮捣蛋。
偏偏,安瑜从小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过早地懂事。
这下两人,一个闹腾,一个安静,一个惹祸,一个包庇,还就很合适地凑在一起了。
再加上,安瑜从小就生得玉雪可爱的,见过的就没有不喜欢的,方砚从小也是个看脸的小屁孩儿,从小就更亲安瑜一些。
所以,方家对安瑜来说,除了两个老人,就是方砚这个表哥最舍不得了。
不过后来,方砚出国了,那几年几乎不回来,关系稍稍生疏了些。
可是,七年前,那一护,安瑜心里是很感动的。
这些年,大家都说找不到安瑜在哪儿,但其实安瑜是联系过方砚的。
方砚的公司在美国,两人时不时也会一起出来吃个饭。
为了安瑜,方砚当初也算是与家里狠狠地闹了一场,几乎收不了场,最后工作重心也还是在国外,跟家里见得少了,慢慢地,那时候的激烈才淡化了些。
方远现在提起这些,安瑜心里稍稍警惕了些,当初他们一家闹得那么厉害,说到底跟自己有关,舅妈又是那么个性子,方远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果不其然,方远说,“安安,这些年你是去了哪里了啊?”
安瑜只说,“我这次回国是从美国回来的,之前在那里工作。”
方远又说,“美国啊,那你跟没跟方砚联系过啊,都在美国,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他啊,有人照顾着,许多时候方便得多啊,尤其你一个小女生,美国也不像国内,那边都持枪的啊。”
安瑜摇头,“美国那么大,我也没有表哥的消息。”
方远喝了口水,继续说,“没事啊,现在这不是就能联系上了吗,你有没有你表哥电话和微信啊,对了,你还没有舅舅的联系方式呢,来来来,咋们先加一个好友。”
安瑜不好拒绝,再说了,还有下个月上坟的事情,安瑜就加了。
然后,方远倒是立马把方砚的联系方式给推过来了,安瑜没多说。
方远就乐呵呵地,“对了,还有嫣嫣他们,舅舅都推给你啊。”
安瑜还是没说话,盯着手机看了几眼就收了起来。
方远似乎意识到有些尴尬了,换了话题,“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安瑜说,“是打算定居国内了。”
方远很开心,“这好啊,方砚那小子也在往国内转了,以后大家都在国内,逢年过节也好聚是吧。”
安瑜微微点头,有些敷衍。
不过,方远不在意这些,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
“安安啊,你外公给你留下的东西,你都好好收着的吧?”
安瑜手一顿,“外公没给我留下什么了,房子也没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多少留下来的。”
方远不在意,“不是这个啊,还有些别的啊,你当年出国那么顺利,人脉当然是少不了的啊,舅舅是说这个呢。”
安瑜抬眼看着他,“您想说些什么,可以直说的。”
方远笑容更大了,“舅舅也不跟你客气啊,咋们都是一家人,方砚不是要回来了吗。你们关系也好,你不会不帮忙吧,这回来开公司,最少不了的就是人脉,这你应该也懂的。”
安瑜心里冷笑,我倒是懂,不过可没你懂。
方远继续说,“本来呢,这东西拿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感情,舅舅也不会说什么生分话,但是方砚是正儿八经的方家嫡子啊,这你也懂的,咋们方家就是这么个传承,你明白的吧。”
安瑜不吱声,只是淡淡地听着,不发一言。
方远瞧着安瑜的反应,心里有些不乐意,但是还在说好话,“你外公他走得急,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就做了决定,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那些东西,说到底你拿着是不是不合适。舅舅让你拿出来,也是为了你以后不被戳着脊梁骨,也是为你好的。”
“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我不会害你的。你交给方砚以后,咋们还是一家人的,这你都不用担心的啊,而且你俩关系多好啊,是吧。”
安瑜放下杯子,“方总,说到底,你也不是我舅舅。”
温柔的不是岁月是你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