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感受到了周遭有人在窥视,那么楚瘸子自然是一万个小心。毕竟在这个江湖之中,阴沟里面翻船的圈境高手也绝不算少数,楚瘸子可不想去当下一个。
三更天将近,月明星稀。
就在此时,缓缓地、轻轻地,楚瘸子所在的窗槛上响了那么一响。
楚瘸子安静而镇定地盘膝坐在房中阴暗的角落之中,房间之中虽然昏暗,不过他的目光却是炯然如电,尖锐而敏捷地注视着四周任何一丝动静,哪怕是最微小的响动也不放过。
随后,窗槛上轻轻响了一下之后便又重归寂然无声,过了好一阵子,一阵青白色的烟雾缓慢自窗缝中冒了进来,先是一股儿细细的,后来开始大量涌入。
那烟雾之中带着一种浓烈的味道,楚瘸子轻轻一嗅,便皱紧了自己的眉毛。
这股出现在他房间之中的味道,像极了带着闷香的腐坏桃花,浓郁而又媚俗。
坐在阴暗的角落之中一动也不动,楚瘸子却早已闭住了呼吸,并且将周身的气机凝成了一团,不但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更是让毒雾难以进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虽说他自己的体内本就全是毒血,更是百毒不侵,但是自己的身体还是珍惜一点为好。
随着这股浓烟逐渐弥漫,房间之中那些隐藏暗处的秋后蚊虫纷纷僵卧,那带着异香的青白色雾气似是一层浓重的纱幔,缓缓的沉降到了地上。
楚瘸子心中明白,这是一种极为强烈的**蚀神的毒雾,当然是由”人”制造出来的。但是,在江湖中来说,除非是旁门左道或是下三流的角色,一般稍有正义感的人物,都不愿意使用这种伤人于暗处的东西。
不过幸然,楚瘸子自己本也不是什么正道人物,说起毒药,只要捣药神君不在他身边,他甚至可以说是这些下三流的祖宗。
烟雾依旧在室中浮沉着,良久,才开始慢慢地消散,而当这青白色的毒雾,在开始淡散的时候,细木条糊着白宣纸的窗户已被缓缓推开。
楚瘸子微眯着眼,自眼缝之中的目光里凝注窗外。
此时,极为轻悄小心的,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翻了进来,这人在朝房中略一打量,已注意到半垂着布慢的床上,他迟疑了一下。回头低声向外面招呼了一声。
人影一闪,又是一个高壮的身影掠了进来,先前那人朝瘦高条打了个手势,向床上一指,二人已霍然分开,就在分开的一刹那,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刀短剑已分别握在他们手中。
窗外,以楚瘸子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里还另伏着一条人影,此时,满意地笑了笑,自他这匆匆一瞥里,他看出那个待在窗外不动的人影,便是之前已经饮下了他体内毒血的“大通财神”荆棘雁!
既然窗外之人乃是荆棘雁,那么屋内的人,应当有一位便是那位孤舟剑客杨子洲了。
却不知另外一人又是夜行司之中的何方神圣?
没有给楚瘸子很多思索的时间,室中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床榻,他们一声暗号,闪电般捞起布慢,两柄勾刃刀在昏黄的油灯光辉里带过一片寒芒,狠辣而快捷地交叉着斩向床上用薄被卷成人体形的头颈部分。
短刀短剑之上的利刃就那么快地“噗嗤”切入被絮之中,杨子洲与另外一人的手腕同时用力翻绞,那股子狠劲,实在令楚瘸子在看了之后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但是,他们的狠也就狠到这里为止了,两个人手腕一用劲,便觉得刀下有异。他们二人也是老江湖了,立刻抽刀后闪,分跃两侧,四只眼睛骨碌碌地往房子四周搜视,满脸的紧张迷悯之色!
那个收留了黎无生与柳无休的掌柜,究竟身在何处?
杨子洲更为谨慎一些,此时猛地一跺脚,警觉地道:“那掌柜的早有准备,先退再说!”
下一个瞬间,两个人面朝屋里,迅速倒着移向窗口,但是,他们刚想纵身跃退。屋中角落里的楚瘸子已冷然一笑,懒洋洋地道:“不要退了,留下来大家聊聊吧。”
两个不速之客悚然大惊,杨子洲的反应却是极快,他左臂突挥,六柄贴身的短剑化作道道银光,已经猝然射向楚瘸子传来声音之处,同时低呼:“退!”
听到杨子洲此言,那个高壮的男人首先跃起,在他跃起的一霎,六枚短剑深透入木的“嗒嗒”声也传了过来,而事情却发生得如此令人不可思议,一条人影就像原本便挡在窗口一样,佝偻着腰板,满眼阴沉的看着他们二人。
楚瘸子已经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是高手!”
像是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拿刀的高壮男人举手一刀便已经掷了过来,楚瘸子却是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左掌一平倏斜,出手的动作几乎快得不可言响。
仅仅只是“铿”的一声传来,这高壮汉子已经横空暴转,重重地摔了出去。
经过是如此的短暂,杨子洲几乎刚刚射出短剑,将手臂放下转过身来,然而就在他转身之时,生与死已经分明了。
这变化实在太过突冗了,原本自恃武功高强难有敌手的杨子洲已经愣住了,他此时正呆呆地瞪着那个佝偻的身影。
楚瘸子轻轻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他们含“笑”点头,那在月光的映衬之下白的可怖的牙齿,这此时的杨子洲看来,却正像是一头食人的猛兽!
“雁姑娘,你在做什么?”在楚瘸子带来的压力之下,杨子洲做出了连自己都十分不耻的行为——他向着窗外的荆棘雁求援了。
不过,荆棘雁饮下了楚瘸子的毒血,身家性命都在楚瘸子的掌控之中,她可并不是杨子洲可以依靠的存在啊!
所以,荆棘雁依旧待在窗外,连进到房间之中的打算都没有。
还没等杨子洲再说些什么,楚瘸子便开口说话了。
他的眼睛瞧着自己的手指甲,又轻轻在衣襟上擦了擦,用宛如未曾睡醒的声音一样,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来我的房间之中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