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蜿蜒,城廓隐隐,此地虽然仍在云州境内,不过再向前走上百十余里便是青州的治所了。
一座低矮的山丘下,有着一片不算大的树林,向内望去不远,便可以看到一间破落的土地庙。
庙门之前,却异乎寻常的,有着一匹神骏的健马,正在慢慢的安详啃啮着地上微显枯黄的青草。
驿道尽头,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骤的蹄音,眨眼间,已见一驾装饰华贵的马车急奔而来,轻车熟路的从官道转入林中,在这座破败的土地庙前,戛然停下。
这驾马车之上坐着的人,正是打算前去平海杀人的楚瘸子和柳无休二人。
而这座荒废的土地庙,便是刚刚那古怪箫声的来源了。
楚瘸子面容木然,一双全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这破旧的小庙,却并不下车。见他半晌没有动作,一旁的柳无休忍不住开口问道:“楚先生,你可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事么?”
“庙宇之中有血腥的味道。”楚瘸子一边摩挲着自己粗糙的手指,一边开口说道,“不妨你我一起向内一探?”
“好!”柳无休并未如何犹豫,一言甫出,瘦削的身形已轻如柳絮般从车厢之中飘向一旁的破庙。
楚瘸子则是拖着一条残腿紧随其后,脚步也丝毫不慢。
柳无休进入庙门,便发现这座土地庙实在是小得可怜,进入庙门后,见只有一间供神的堂屋,一片不大的天井,却生满了野草,纠结蔓延。
柳无休纵身进入堂屋,已赫然见到一具尸体斜倒在墙角处,死去之人头上缠着一方红绸巾,手中尚握着一柄精芒闪灿的长剑,面目狰狞,而且看那伤口处流出的黑红血液,很明显已经气绝多时。
慢了柳无休一步的楚瘸子此时也看清了堂屋之中的尸体,而他也在一瞬之间认出了死者身上的服饰。
“此乃易命神宗之人的服饰。”楚瘸子眉头微皱,心思急转,“不过易命神宗之人应该已经投靠了大离朝廷,更兼夺命红袍李余鹤在内的不少人加入了校务司之中,却是不知道此等好歹算是有官身的人为何会死在这荒郊废庙之中。”
“难不成如今四海州之地还有人敢与如日中天的校务司作对不成?”
不过楚瘸子也清楚,此时并不是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因为这荒庙之中的箫声依旧在祠堂之中不断的响起。
楚瘸子与柳无休各怀心思的互望了一眼,同时迈步向着祠堂之中走去。
祠堂内并无活人,映入二人眼帘的又是两具尸体,其中一个,也是头扎红巾,满面鲜血,背上的尖锤,仍好端端的插着未动,胸前带的匕首却有三柄深深插入祠堂门框之上。
另一人仰着躺在地下,头颅粉碎,血肉模糊,一身打扮,不伦不类,黑衣赤足,腰间围着一段金黄斑点的绸缎。
最令人触目心惊的,却是在这人右手食指上,载着一枚金色的怪异指环。
楚瘸子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暗忖道:“瞧这人的打扮,极像大荒海国真命天宗之人,莫非这些校务司易命神宗之人的死去,皆是真命天宗的凶徒下的毒手?”
不过就在此时,楚瘸子与柳无休皆是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阵扑翼之声。
楚瘸子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银翼巨鹰,正盘踞在祠堂的佛像头顶,火眼金睛,翅巨爪利,显得十分威猛。
柳无休微微一愕,震惊道:“好大的猎鹰!不过,怎的此鹰羽毛却是银白之色,倒是奇怪得紧!”
柳无休话未说完,这巨鹰却是已经“啾啾”两声锐啼,双翅一敛,疾如流矢般,向楚瘸子当头扑下。
在巨鹰这等畜生的感知中,楚瘸子乃是比柳无休要危险上无数倍的存在,因为在楚瘸子的身上它能够感受到同属于野兽的味道。
危险的存在,自然要放在第一个抹除。
看到巨鹰猛地袭击向自己,楚瘸子冷然一笑,声音从牙缝之中传出:“畜牲,你可是找死!”
左手虚空一抓,属于圈境那滂沱的内力涌涌而出,右手五指之间更是已有数枚漆黑的钢针飒然弹出。
那银色巨鹰想不到来人身手如此诡谲,车轮般大的身体已随着楚瘸子左手一抓一吸的吸引力,如流星般坠下。
眨眼间五缕暗器附带的尖锐劲风,已猝然袭到,巨鹰“呱”的一声厉叫,一蓬银闪闪的羽毛,已四散飘落。
而几枚漆黑的淬毒钢针,则是已经扎进了巨鹰的翅膀之中。
看到楚瘸子已经占据了优势,柳无休亦是在此时出手,一双白皙的手掌此时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轻飘飘的在巨鹰的双翅之上一拍。
那巨鹰猝然宛如吃了一股大力般的弹起,银白色的羽毛更是在此时落满一地。
在楚瘸子与柳无休的夹击之下,巨鹰虽然吃了大亏,却仍然选择盘踞在佛像的头顶,既不飞走,也不再下扑。
柳无休谨慎的注视着巨鹰,低声说道:“楚先生,瞧这扁毛畜牲适才扑落之势,劲大力宏,动作敏捷,等闲武林中人怕也不易闪躲,却不知这座方圆不大的小山中,怎的有如此凶猛的飞禽?”
“这自是大荒海国那些怪人豢养的畜生!”楚瘸子撇了撇嘴角,“看来这出血案的始作俑者便是这扁毛畜生的主人了。”
就在楚瘸子与柳无休交谈之时,祠堂的后院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悠长的箫声,听到这尖锐的箫声,那盘踞在佛像头顶的巨鹰陡的又是一声厉叫,双翼连振,铁爪箕伸,电光石火似的又抓向楚瘸子的顶门。
早有准备的楚瘸子见状叱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闪一旁,手臂倏伸,电光火石之间已握住巨鹰的铁爪,下一个瞬间他便嘿然吐气,右臂运劲一抡,那银羽巨鹰明显难以抗拒他的庞大力量,已经撞在在青石地砖之上,发出阵阵的哀鸣。
楚瘸子冷然瞧着这巨大无朋的巨鹰在地下扑翼挣扎,两旁的青石地砖,竟已被它划出两道深深的槽痕。
忽的,又是一阵柔和而急切的箫声传来,那头银色巨鹰悲鸣两声,双翼奋力一振,又摇摇欲坠的飞向空中,向那后院处那箫声发出去之处,缓缓飞去。
“后面可是真命神宗的高手吗?但请出来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