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数万族众相互冲杀在一起，顷刻之间便有数十生命陨落在暴力之中。

这怕是华胥之族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场战争了，可是却一点都不显壮观，双方部族，有的身裹麻衣，有的身披兽皮，用着最原始的武器打着最原始的仗。

这种场面非常血腥，因为他们的武器一击不致命，还得需要进行补杀，这样一来，死去的人几乎没有一具是完好尸体，越是原始的杀戮就越是残忍，毫无暴力美学可言，让莫已幸都不忍心继续往下看。

风里希更是已经崩溃了，她和风庖希曾经带领的华胥氏族，如今正在为部族的生存进行最后的搏斗，他们伤了起，起了死，鲜血流入到姜水河里，染红了半条河面。

这一仗足打了一整天，华胥部族抵抗得十分艰难，而姜坂泉所部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华胥之巫观于战外，撰记《天地藏码》：“族与异族战于姜水河畔，死众无数，河水染，尸堆山，各无所取，退于数山外！”

姬云在安抚受伤族壮们的情绪，这些人现在还没有死，可是离死已经不远了。

华民并没有什么治疗的手段，而姜榆冈统领的夷民有简单治疗的手段，可这手段在这些重伤患的身上并不起什么作用。

没有诊疗的手段，更没有治疗的手段，姬云和姜榆冈二人所能做的就是给已经死去的族民和即将死去的族民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期望昊天使神祇能让死去的华胥族众在另外一个世界能过得好一些。

华胥氏族无时无刻不在信仰着播撒文明的智慧之神，敬仰着先辈，望他们护佑着这片大地上的华胥族民们。

篝火燃于离姜水河岸相隔数山外的河谷之中，眼下之战，让他们拿不出什么祭品来，唯一能向昊天使神祇献祭的就只有这堆篝火以及族民们的舞蹈和歌谣。

华、夷分裂数十年，在姬云和姜榆冈二人的统领下，也发展出了相互不同的歌谣和舞蹈，他们在平时的祭祀仪式上都会跳起属于各自的舞蹈，可是今天，他们共唱的是祖灵之歌。

华胥部族，经历过无数灾难，在这片险恶的大地上艰难的生存下来。

他们敬畏着创世的神祇，同时也在用自己的智慧征服这片土地，他们渴望得到神祇的指点，却也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信仰之上，无论神祇降临与否，面对灾难时都将是他们拿身体去抵挡，拿生命去垫付。

华、夷二部高唱着祖灵之歌，共跳着祖灵的舞蹈，大祭司仰望上苍，献上华胥之民的祭词。

风里希眼观了这场战争，她的崩溃之心又凌乱了一些。

她只能就这么看着华胥部族的灾难，看着华胥的族民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她再一次向身边的创世神祇伏下身躯，叩拜道：“莫神，里希祈求你，救救我的族人们。”

莫已幸摇着头，没有话言的拒绝了。

他对华胥部族的指引已经够多了，而且还亲手创造了姬云和姜榆冈二人，进化部落的文明，他再无降临之心。

一个强大的部族，他们可以寄希望于神祇，但不能万事相求于神祇。

对于创世之神来说，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是平等的。

风里希见到莫已幸的拒绝，她的敬仰之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冷漠、不关一切、甚至还有点残忍······

她第一次对这个站在面前可看得见、摸得着的昊天神祇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恨意。

可是为什么而恨？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不肯拯救华胥族民？

风里希本来就崩溃的内心如此就更加凌乱了，一边是自己所敬仰的神祇，另外一边是自己的族民，华胥部族挺过无数灾难，却要消亡在这样的杀戮战争中。

她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子民们被屠戮，更不愿意看着华胥之族永远的从这片大地上消失。

在万般的绝望之下，她化作彩鸟，落入到莫已幸的肩膀上，背向族民们所在的方向。

虔诚的族民们仍旧在跳着向昊天神祇献祭的舞蹈，高唱着献祭的歌谣。

风里希甚至能联想到：曾经的天水之灾降临时，莫神也就这么看着在水中死去的族人们无动于衷。

她无法接受莫神的冷漠，更无法接受华胥族民们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了。

但是，从今往后，她应该是做不到仍像从前那般敬仰这个昊天神祇了。

……

华胥部族与姜坂泉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莫已幸看到风里希伤心的样子，也便将她送回至缥缈之地。

这一夜是在无眠中度过的！

次日一早，他便回到山上。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残忍的，莫已幸今天感觉有点难受，所以他打算先吃一顿火锅。

就在这小院子里，他一个人吃火锅。

那几只鸡不会再进去菜园子里啄食菜叶了，它们只有在莫已幸离开之后才会出来找食吃，平时都是安稳的待在鸡圈里。

莫已幸已经对它们的肉失去兴趣了，至少吃肉的时候不能亲手杀死它们。

所以这顿火锅，莫已幸就弄了点青菜、土豆片和腊肉。

他甚至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要变成素食主义者了。

远处的山脊线的风景还是那么美丽，所有的一切都尽显了安逸，万物遵循了属于它们的自然规律，生老病死每天都在上演，消失了多少物种，又诞生了多少新的物种？

这世界之所以会被称之为超低熵生命世界，就是因为有死亡的存在。

有生有亡，有亡有生，始而有终，终不复始，万物繁生，生和死在维护着这个世界的秩序，将混乱程度降至最低。

若是先天神祇们在创造低熵生命时能将这个规则考虑进去，也不至于让不会死亡的低熵生命在这片宇宙中横行，导致平衡系统崩坏，加速宇宙熵增。

他们或许是参考了自己的属性，创造了生命不死。

可是现在他们却要用灭世来解决这个造物的错误，莫已幸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论这件事，在神祇的面前，被创造者是没有资格去质疑造物主的所为的。

就好像星球的生命无法将他们所面临的灾难全归属在创世神祇的名下那样。

他们没有资格去质疑创造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