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沂在案前正认真书写着什么,抬眼便能看到邹玥坐在门槛上磕着瓜子儿,还较劲似的往远处吐着壳,想要吐得比上一次更远,他抚额嫌弃的看着她,怎么就救了这么一个丫鬟了。
“过来。”
他向邹玥招了招手,而邹玥吐的正开心呢,心里还正琢磨着怎么弄到钱好离开这里,突然听到景沂叫她,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景沂写个字非得要自己在这里陪着,古人的夜晚果真是无聊得要命。
看着桌上景沂仔细的写了一张自己看不太懂的文字,字体正倚交错,大大小小,开开合合,粗细变化明显,跌宕有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字写的好看似的。
“给我磨墨。”
“啊?”邹玥虽然不懂书法,但依然沉浸在他形笔的恣意中,突然听到他叫自己磨墨。
真把她当丫鬟了?算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有钱就是大爷,还是好好哄着这个大爷吧,说不定大爷开心了赏给小的一点钱,攒够了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邹玥想到自己要实现坦坎游的愿望了,不禁偷偷笑,拿起墨快便磨了起来。
景沂看着突然就自己笑了的邹玥,满肚子疑问,这丫头怕是有点傻吧,还有磨墨也不加水空磨。
“你不会磨墨吧。”
邹玥不承认,手下动作又加速了几分。
“加点水……”
……
邹玥尴尬,脸被打得生疼生疼的,从旁边舀了点水继续磨。
屋里静的只有墨块摩擦的声音,一室墨香……
终于写完了,景沂轻轻放下笔,将写满了的纸拿起,轻轻吹干。
“你今后就照着这个识字练字。”
“啊?”突然要自己学识字,邹玥倒是有点诧异,他这满页的字还是给自己写的样板啊,可是她又不是不认字,只是认的跟他们的字不一样……
“啊什么啊,你还想像上次那样因为沟通不畅跟别人差点打起来吗?我锦一公子身边跟了个自己意思都表达不清楚的丫鬟,太丢本少爷的脸了!”
上次……上次那件事……邹玥想起上次那件事也是气得不行。
前几日邹玥跟着景沂去外面看铺面,连续看了几日,这天终于要定下来了,景沂还是只看地段不看价格,跟买宅子的时候一样,邹玥可不干了,讲下价把省下来的钱给她多好,她可以雇马车,吃饭,住客栈。
于是邹玥便一把抓住了景沂准备递出去的金叶子,比划着跟那个卖家谈价格。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懂邹玥的张牙舞爪,那个卖家就是个完全看不懂的人,他只以为邹玥是根本不想买他的铺面地皮,觉得两人没有诚意,气呼呼的骂了邹玥一顿。
这下好了,邹玥这个暴脾气,我好好跟你讲价你自己搞错我意思了你还骂我,上前就准备给他一拳,却被景沂半路拦住。
这个景沂也是,明明他能懂自己说的意思,不帮忙解释就算了,她是在给他省钱哎,虽然是自己打那些钱的主意,但他不帮忙还让自己白白挨骂……
那老板也是气狠了,就没见过不买东西还打人的,他还不卖了,转身就往外走。
此时正抓住邹玥的景沂另一只手拦住往外走的老板。
“不好意思老板,我家丫鬟欠调教,您别生气,该多少钱还是多少钱,衣服铺子我还是要的。”
景沂也是费劲说了一些好话,那老板最终才将铺子交给他。
这也是景沂现在逼着邹玥学字的主要原因。
“上次……明明你懂我要干嘛……”为什么不帮我解释?
邹玥质问道,想到上次那件事就气,好好谈个价还被人骂了一顿,这男人还在旁边看戏。
“我为什么要帮你?”景沂反问:“我缺那点钱吗?你作为本少爷的丫鬟,讲价会让别人看不起我的。”
他将手上的字帖放下,又拿起一旁的折扇,打开轻扇,傲娇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翻白眼。
“你可是要好好练字,别浪费了本少爷的一番苦心。”
邹玥听了心想,还看不起我,写字而已,临摹我还不会了?好歹姐姐我也是研究生毕业,高材生一枚,小小写字的问题,不可能难得倒我。
事实证明,这写字还就难倒她了,邹玥走到案前,拿起毛笔,学着影视剧里的执笔点墨手法,轻轻点了点砚台中的墨汁,还有模有样的在边缘刮了刮,去除多余的墨汁。
看到景沂诧异的目光,邹玥得意极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简单的小事情还看不起我?让你见见什么叫做新时代全能女性。
但是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邹玥的脸又立马被打的啪啪响。
这执笔姿势和点墨简单啊,可要真的写字,这就是实打实的功夫,做不得假的,景沂看着纸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一脸黑线。
刚看到她的起势,似乎像那么回事,现在看来……白对她抱期望了……
于是伸出右手,抓住邹玥的右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着。
邹玥吓得一怔,就要推开景沂,却听到景沂轻轻喝了一声:
“别动。”
声音低沉温和,却又坚定霸道,邹玥立马不动了,淡淡的男性气息围绕着她,右手被握住在纸上轻描,邹玥忍不住回头看向景沂,近在咫尺的俊脸,没有瑕疵的肌肤,鼻梁高挺,性感的嘴唇轻合着,眼眸低垂,认真看着下方写字的动作。
本是一副静谧美好,观赏美男子的画面,景沂一开口,画面瞬间破裂。
“好好练字,看我干嘛?是不是突然发现本少爷长得好看,被本少爷给迷住了?要是你少打我一点的话,我还可以考虑收你做个小妾!”
邹玥瞬间回过神来,转过头去,手肘用力向后一顶,顶得景沂捂着自己的肚子痛叫着退了几步,她怎么会看这骚包看呆了,她刚刚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他很迷人,简直疯了……
就在邹玥还嘲笑自己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疼痛席卷了她的脑袋,痛得她捂着头猛地倒在了地上打滚。
景沂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不是他被顶了肚子吗?怎么看这情况邹玥在疼得死去活来的。
“二丫!二丫!邹玥!你怎么了?”景沂上前着急的叫道。
而邹玥此时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大冬天的,汗水混着泪水哗哗的流,脑袋里似乎有千万只虫子在啃食着她的脑组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越涨越大,就快要从脑袋里破裂而出,撕扯痛,胀痛全部席卷而来,邹玥此时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就连脖子都是憋得通红,青筋暴露。
什么情况?怎么会这么痛,她的头……她的头怎么了?
“药吃完了,这是刚炼出来的,下次发病前记得吃。”
脑中突然回想起邹川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当时她满心都是不解为何要吃药,什么发病,但现在看来,那个白玉瓷瓶,是不是就是缓解她这头疼症状的药!
想到这点,邹玥抓住身旁的景沂,强撑着站起来朝自己房间走去……
“你到底怎么了?你就在这儿别乱动啊,我去找人叫大夫,周管事!周……”
景沂正准备将邹玥按在原处呆着,,却又被她一把掐住自己手臂,示意他往外走。
“我有药……”
终于到了邹玥的房间,指挥着景沂将压箱底的白玉瓷瓶找到,倒了两粒服下,没过多久头痛便得到缓解,沉沉睡去了……
景沂看着睡过去的邹玥,本来一件担心的神色立马消失不见,替代的是无比凝重的脸,他拿起那个白玉瓷瓶,凑近鼻前仔细闻了闻,双眉蓦然蹙起。
烟晴……
若是他刚刚喂药的时候离得远还不确定,此刻便是笃定了这个药就是烟晴。
烟晴,在坦坎国是一种禁药,它就像罂粟一样,虽然能缓解痛苦,但必须按时服用它,且服用者身体日渐亏空,蚕食健康,且会遭受巨大的痛苦,直到人体再也承受不了它的药性,暴毙而亡。
景沂不是没有见过烟晴,这药只要闻上一下都能让人脑袋瞬间清醒,心境平和,他不可能认错,并且在他身边,也是有人会偷偷用这种药来延长自身的寿命,但是,邹玥怎么会服用这种药,她不是一个乡下人吗?从哪里得来这个高价都买不来的药?她又发生了什么需要这种药?
景沂眯起双眼看着躺在床上的邹玥,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
“林朔进来。”他低声叫道,本来寂静的房间突然黑影闪过,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景沂面前,半跪于地上,恭敬的说道:
“林朔在,主上有何吩咐。”
“去查查她到底是何身份,还有这个……”景沂将白玉瓷瓶丢给林朔看:“这东西是那里面的,查清楚是什么人给她的。”
林朔接过瓷瓶,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邹玥,疑惑道:
“主上若是怀疑此女子,何不直接杀了她……”
语毕,景沂立马抬眼看了一眼林朔,似乎是在生气他的质疑,却又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左右都是要一群人来成全他浪荡富公子的身份,邹玥长得美,本是很不错的选择,带在身边更能体现他花花公子的鼎鼎大名,只可惜……希望她没问题。
“她是个很好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