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过去。从夏入了冬。
申城不下雪,也没有暖气。温度却匹敌落雪的北方。宋玉成和莫好景租的房子这个时候表露出了它为何会价格合理的另一面理由。
就是彻骨的冷。
单面的玻璃窗关不住申城的寒风,那还不是铝合金的窗户,而是老旧的开合窗户。电梯也是老旧的那种,宋玉成有几次半夜回家崇梯,正好遇上电梯的感应灯失灵,一灭一亮,他没有太多的脑洞,可是多少也有那么几秒钟想起了自己背包中装的档案袋的内容。
宋玉成事后还调侃,为何没有导演慧眼识珠,相中这里来拍鬼片。
他每次匆匆上楼,匆匆下楼,上楼和上门就是一室清爽的风和莫好景炒材味道,下楼迈出走廊炙热的阳光就烤去他的凉意。
他从来不烦恼那短暂的窘境。
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走在路上都有年轻少女回头看他。他正在参加考试,准备正式拿到律师执照。
他面对于同龄的古玄武,渐渐都有了明显差距的成熟和从容。
他太懂得社会和象牙塔的差距。
他带古玄武去他曾经应酬过的酒吧。莫好景有轻微洁癖,不爱家中沾烟酒气味,他不抽烟,却为了应酬不得不端起酒杯。一开始是无奈,后来也爱上酒,他也克制,并不贪杯,享受微醺的朦胧醉意。
他给古玄武点了度数较低的鸡尾酒,自己酌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听他诉心中的苦闷。有什么苦闷呢,不过是学业,不过是恋爱。尚在象牙塔的古玄武的烦闷于他听来,和青春少年少女的情绪没有什么分别,很快就会过去,也很快就会倾心于另一个人。
他安慰好友,喜欢就,被拒绝了也努力过,这不就是青春么。
古玄武酒量很浅,被几杯鸡尾酒迷的晕头,并没有反应出来宋玉成话中对他的调侃。
他睁着醉眼,只在一串鸡汤中夹到喜欢二字。他点头,我喜欢,真的好喜欢。
然后不等宋玉成再什么,就一头栽下,不省人事。
托了古玄武的福,同样满身酒味的宋玉成平安回家。可喜可贺。
宋玉成和莫好景第二还要加班,古玄武自知理亏,请了家政把宋玉成家中打扫的窗明几净之后开溜。
莫好景先回家中不出意外的受到了惊吓,以为家中住进现实版本的田螺姑娘。一时之间不知该清蒸还是红烧。
古玄武原本要留下吃预定好的腊味饭,结果因为提前开溜导致莫好景准备的食材变多,那一份便被莫好景做成了炒饭当了宋玉成的宵夜。
莫好景的手艺一变好,一年过去,她已经从做一顿饭需要几个时到随手就能变出一桌菜来,做菜这件事情,渐渐从艺术变成了日常。
宋玉成依然是玉树临风的,他个子高,脸上又留不住肉,穿正装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得英俊。只有莫好景知道,他肚子上已经堆积了薄薄的脂肪,这都归功于莫好景的好厨艺。
日子如同流水,除了案牍,还有炉灶,还有清晨的白鸽和地上薄薄的粉尘,有冬日的寒风和夏日骄阳,以及逃不开的春日的花粉。
莫好景肌肤敏感,每每春日都是十分受罪,申城的花木很多,原本十分美丽,大风来时,颇有一种春城何处不飞花的诗意。当然这前提在于这位诗人对花粉不敏福
莫好景无法体会这样的诗意。她每每上下班路上都戴着口罩疾步而行,避花瓣如避蛇蝎。尽管已经如此戒备,每年春都少不了要去医院当一回常客。
工作的第二年春过去。宋玉成正式拿到了律师执照成为一名民事律师。接触最多的就是离婚案件。离婚缘由五花八门,初听令人大开眼界不可自信,再令人刷新世界观,最后麻木。
一开始他还能和古玄武感慨人心莫测,到最后一杯酒下肚,只剩下一声长叹。
古玄武不懂这些人情百态,他依旧沉迷于自己挫败的恋情,宋玉成也没有想到,当初以为的短暂居然还在坚持,大抵是相同的人,死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撞了也不回。古玄武这样嘀咕。
好好好,你别回。
我本来就不想回。
别回别回。宋玉成哄他。
第三年的开春之后,一连三个月,古玄武都没在来申城。连莫好景都开始担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催着宋玉成打电话去问。
宋玉成早已经问过,对方却支支吾吾,不肯明。
宋玉成急了,要去南嘉找他,古玄武这个时候却激动起来,叫他别来,不管如何,就是别来。
古玄武的肯定,宋玉成也莫可奈何。他接了一桩离婚案子,对方也请了厉害的律师,双方撕咬不下,第一轮就宣告和解失败。不得不连续几次对峙公堂。
在工作生涯中尚算是新饶宋玉成被折磨的心力交瘁。无暇分身去插手古玄武的沉默。他只能劝慰自己,也劝慰莫好景,他是大人,一切会心中有数。
可是他和莫好景都知道,古玄武一直未曾出过社会,心态幼稚且年轻,未受过挫折,这种安慰,不过是安慰他们两人罢了。
很快莫好景也无暇去担忧。
她怀孕了。
这实在是意外,她毫无经验,毫无察觉,等到她找出一时间从工作和琐事中抽身去医院检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
医生在询问她是否婚育。并且告诉她,胎儿很健康,发育也很正常。她现在正好是孕育的最佳年纪,若是已经结婚,此时也是时机正好。
莫好景一一应了。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和一些营养的药物走出了医院。医院外面依旧花树繁多,她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拿出口罩戴上。
宋玉成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快?真的吗?然后继而欢喜,他要做爸爸,会有一个白白软软的孩叫他爸爸。那个孩子会长出的牙齿,会一边笑一边流出晶莹的口水,会在他下班之后迈着短腿跌跌撞撞的跑来迎接他。
他要开始负担一个家庭的担子。
他心被这些未来的美好充盈,温暖饱和,他对莫好景: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把孩子生下来。
我们一起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