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算天算”(1 / 1)云下初见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店里其实不止一个宋公子。

嘉南镇上,以宋这个姓氏为大姓。就在路上,遇到三个人熟人,就会有两个姓宋。

故而葛叔回家后把帕子交给自己的老妻清洗,叮嘱要用家里那个崭新的盆,要用上好的皂角粉,这还不算完,还要轻柔,轻漂,别用力搓,这帕子揉的很呢。

着就伸手捏了一把老妻的脸,半开玩笑半认真讲:“你也摸摸,是不是比你的脸滑?”

他如此态度,定然令老妻起疑,她手心握那帕子,雪白帕子上沾染一片乌梅汁的颜色,又带着糖的甜味,整条帕子上全是酸梅汤的酸甜和桂花的残留。可是老妻把帕子放在鼻尖使劲嗅,越嗅越觉得有一股艳俗的胭脂味止不住地钻进鼻腔里。

老妻脸色就不好,眼皮和脸皮同时拉地老长:“这是谁的帕子?莫是你捡的哪家娘们的?”

葛姓贩见老妻粗糙生茧的手不知轻重的揉捏那软滑的帕子,心疼不已,连忙一一掰开老妻的手指,把帕子心翼翼夹了出来:“什么娘们!是个外来公子的!人家过来买我的酸梅汤,结果叫那毛家子给撞了一下,泼了我一脸。那公子过意不去,这才取了帕子给我我不得洗干净了还人家?”

老妻原本不信,又见丈夫的振振有词,只半信半疑道:“了是外来公子,那人家去哪,你能还?去哪还去?”

葛姓贩得意道:“那公子在虎娃他爹的客栈住呢。明儿一早过去还了就是了。”

他这才道出他的目的:“那公子,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脾气也好。想必不是大富就是大贵。”

老妻听一耳朵,顺着就从另外一边耳朵出去:“那又如何?人家大富大贵,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葛姓贩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鼠目寸光等糅杂在一起统称可以称之为鄙夷的目光扫射一番老妻。

“女人就是没眼力见。咱家葛子也十三了。长个吃的咱们俩都心里发抖,那是养个狼崽子都没这么能吃的这左右留在咱镇上也是没什么出息不如跟着这公子一同去了那富贵家里,哪怕是当个下人呢。”

老妻听着有理,又舍不得:“咱家虽然穷,可是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儿舍得叫他去伺候别人啊?”

葛姓贩恨恨道:“这公子周身气度,看着就不是个俗人,脾气好,定然不是苛待下饶。你没听过?这宰相门房四品官

四品官多大?那县令才七品!那县令还住大屋,有丫头捏腿捶肩的,这京城大户人家还得了?难不成你想葛子去给县令倒洗脚水还是去抬轿?”

老妻原本就惧他。又被他一通训,原来好容易积攒的一点怨气都没了。

她瞪着一双眼,看着丈夫手里的那张帕子,似乎那帕子上,就写着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

葛姓贩见老妻神情松动,再接再厉道:“你,这算不算老爷给的机会?镇上那么多挑担子卖梅子汤的,偏就是我遇到那公子,那毛家子,平日里也不是毛手毛脚的,偏今日就滑了一跤,偏就撞上了那个公子,那公子不偏不倚地,哎,泼了我一脸。这就是缘分!”

葛姓贩牢牢握着那手里那方帕子,在老妻面前摊开,讲:“咱家葛子这辈子啊好运就亏了这碗汤咯!”

他想到,这方帕子的料子,怕不是和今日遇到的那位宋公子的衣裳是同样的。金贵的很,雅的很。那金贵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话柔柔的,笑着面相都叫人喜欢,还有那衣裳越不知道是多细密的阵脚,话间瞅了好几眼,愣是没看出来一点阵脚的痕迹。

定然贵上了。

他打定主意了,明定然要厚着这一张老皮老脸的,给自己家的葛子争一争这个机会。就算是跪下,磕头,爬着,都校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把自己家的葛子送出这个破败的地儿。

就像眼前手心里这个贵上的帕子能沾上嘉南的酸梅汤一样,他家的葛子,也定然能跟着这个公子出走这个镇去。

他听过挺多俗语的。

比如头发长见识短,比如窝里横,比如宰相门房四品官,再比如,人算不如算。

一。十二个时辰。一个人。

能有多少机会,把自己前半生仅有的那一点所能自如脱口的俗语遭遇个遍呢?

他赶着早,匆匆喝了两口粥,兴冲冲就挑担子来了客栈。寻常日子里,他必然不会来这么早一早的,暑热还未曾至,没的那么多见了装酸梅汤的瓦罐就垂涎的。而且若是时间久了,那酸梅汤温了就不好喝了。他昨夜在井水中用绳子把两罐酸梅汤冰镇了一夜,现下正凉地透透的,若是等到太阳升高,过往歇脚的路人见他挑着担子走过,瓦罐上浸着冰凉的水珠,必然是要叫住他倒一碗的。

现下,早了些。

他摸摸自己怀里的纸包,虽然后背染了汗,索性胸前纸包还是平整整的。

虎娃指的方向,是镇西,镇西没什么东西,出了镇边上那个破坏的道观,再往西走就是一片坟堆。那西边西边,总是晦气,人死叫归西,日落也捡西山过,连东边日出的时候,西边也是雨。

西边,不吉利。

他抹一把汗:“这清清贵贵的公子的去那边做什么”

他是嘀咕,一边的虎娃还没学会这种的察言观色,以为问的是他。

虎娃哪知道去?虎娃嘀咕:“宋公子就问了我道观往哪儿走就去了”

他不耐烦,反正左右大堂无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算外人,他往过堂风风口的位置上一坐,还不忘了把那两罐酸梅汤的瓦罐也搁置阴凉地去。

“那宋公子,没什么时候回来?”

虎娃摇头。

“宋公子没别的?”

虎娃还是摇头。

这孩子头摇地又快又憨,看得他头疼。

他又问:“那宋公子,付了几房钱?”

结果这个问题虎娃还是摇头:“那葛叔你得问我爹,我爹管的账。”

问虎娃他爹?虎娃他爹一肚子弯弯肠子,到时候定然东问西问,回头把他心思给挖出来,连带着不定要让他把虎娃给捎上

他看一眼一边呆呆站着的虎娃:一脸的憨相,没半点机灵,回头就算是跟着去当了下人,两就能惹祸连带他家葛子一起被赶走。

正心里烦躁到一脑门的汗,他又灵光现了一把:“虎娃我再问你,那宋公子出去的时候,带没带行李?”

虎娃摇头,正待什么,却见他施施然起身,一脸欣慰,连脑门的汗都凉了下来。

此时太阳升高,暑气渐渐上来。他的酸梅汤也该紧赶着贩卖。晌午再来一趟就是了。若是不心撞见虎娃爹,就买一碗稀饭喝。

虎娃噎了半句话在嘴边没来得及蹦跶出去,直到葛姓贩担着挑子走远,才把后半句嘀咕出去:“宋公子来的时候就是两手空空的,哪来什么行李。”

这宋公子。

怪的很。

这不是虎娃自己嘀咕的。是他爹嘀咕给虎娃听得。

昨那宋公子住店,他爹安顿一番,叫虎娃令宋公子去客房。一切如常的很,到了夜里吹灯之前,他爹算着账,他合门板呢,他爹嘀咕一句:“这宋公子,怪得很。”

他脑子转的慢,一时半会的,还没反应是哪个宋公子。他爹瞥他一眼:“这里有谁是公子的?”

谁是公子?想不出来。

不过这宋姓却不少。这嘉南镇,到处都是宋姓人氏,体面些的,勉强也能叫一句公子吧。

虎娃细想一番,有宋老爷,宋少爷,宋爷,宋叔,宋伯,宋姨,宋娘没一个宋公子最多最多的,是宋哥宋弟。没有宋公子的。

虎娃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叫一声公子。

公子,那戏文里才有的称呼,美貌的姐和伶俐的丫头,称呼俊俏风流的男子叫公子。

那戏文里的公子,斯文有礼,落落大方,且眉清目秀,才华斐然,私定终身,高中状元,图的就是两全其美。和那姐,做的就是一双璧人。

虎娃想,原来这就是公子的模样啊

他见那个宋公子,果然,比戏文里扮相的还自然,还有服力。那戏文里的公子,若是见了宋公子,也要脸红的。

虎娃爹想得远:“这嘉南镇就针尖大点的地那宋公子要来寻人,能寻谁?想一圈镇上饶面貌,也没个相似的。”

他爹嘀咕一宿,账差点对错了。到底心疼蜡烛钱,紧着收敛心神把账做了。

次日,这惑就解了。

一早就起的宋公子问了虎娃那道观位置。连早饭都没吃,就独自出门了。

在葛姓贩上门之前,虎娃去知会了洗米的爹一声,他爹倒是淡然,嘀咕一句:“怪不得。”

然后就继续洗米。至于怪不得什么,虎娃也没等到下文。

虎娃就去继续开门了。

江南的店门,基本都搁置门板,一块一块拆卸安上。这门板好用,空余的时候还能架在两张长凳上当床,睡在大堂看店门。铺上铺盖就成。方便,利落。正拆卸着呢,葛叔就来了。劈头就问宋公子。一脸有要事的样子,可是又不急,神神秘秘,问了东问了西,然后就走了。

虎娃蒙的很,自然也去告诉了再盛饭的爹。

虎娃爹听了,不以为然:“晌午还来。”

笃定的很。

果然晌午,葛叔就来了。

他似乎漫不经心的很,平日里不到晌午就空的两罐酸梅汤,今日都到了饭点了,居然还剩大半罐在瓦罐里荡漾。

葛叔叹气:“出门出早了。这梅子汤还没多久就温了。生意都叫旁的赚了去。”

虎娃爹过来打招呼,同时还端来一碟开封菜,叫他配稀饭。还吩咐虎娃:“把你葛叔的梅子汤再放咱家后院井水里晾着。”

虎娃爹笑的慈眉善目的,虎娃爹生的胖,虎娃也胖,生的虎头虎脑,大名都没人叫,就叫虎娃。

连带歇脚客栈的掌柜的,都成了虎娃爹。不叫掌柜的,叫掌柜的显得生分。都是镇上的,谁分谁啊。

虎娃爹笑得慈眉善目的,一脸猫样。一分钱都不少收。

猫胆一样的虎娃偷了家里的肉和酒给镇上伙伴送携,一顿抽,打的平时闷声不响的虎娃哭叫的整个镇子都听见。要不是自己家里那些子跑了不见,非抓过来一起揍才安心。

结果倒好,三不见虎娃。据打的没下床。镇上大人都过意不去。见了虎娃爹都赔笑。虎娃爹还是笑得慈眉善目,猫样子。

但是这谁都知道,猫,也是有爪子有牙的。

这不仅是猫有爪子,这人也樱

人若是用上爪子,在兵器中,叫做鹰爪钩。又叫掌钩。多附上与手掌之上,连为一体。作为兵器极其厉害,挠喉必死,多用于暗杀,江湖人不屑,多为朝廷鹰犬所用。

而宋明远腹部之前所中的,一段为细长锁链,一段勾着如鹰爪一般的利刃,穿透他的腰腹,却一滴血都不见。不但不见血,甚至眼前宋明远脸上也没有一丝痛楚。他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打量这眼前下手之人。

人。对方是人。不但是个人,还是个除妖道人。

而眼前这位年轻道士,并非朝廷鹰犬,也不属于江湖。

他真的就是个道士。

而且这个道士对宋明远下这番狠手的原因,是因为这个道士看出来宋明远非人。

这个年轻的道士跟踪了宋明远多日。再三确定,眼前这个翩翩风流,亲贵如玉的公子并非是人。年轻道士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如今为乱世,这镇眼下太平,不过是偏安罢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镇能够太平多久。那战火不知道何时会蔓延至从。他势单力薄,道法又不深厚,只能面前压抑住着西方些许鬼魅。

可是他逐渐也力不从心,那坟地鬼魅和城中之人血亲浓厚,就算不必上身,也可影响到活人心虚。眼见这镇人心一日日浮动。在他眼见要崩溃之际,却见另外一不知名者,入这镇来。

这眼前被阵法利器贯穿,无痛感者,一脸平静无辜,道:“我怎是不知名者呢?我是宋明远。你大概,对着这个名字陌生的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