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远很是不解:“你既然都已经知道这家中的精怪为谁,为何不痛快除之,然后拿钱走人呢?”
宋明远的这一席话,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世人对于神仙的成见的一定道理性。
对此沈酒的评价是:“你可真没良心。”
沈酒这句话一出来就后悔了。因为他又想起宋明远之前讲过且理直气壮的话,果不然,宋明远又乐了,很是耐心的再重复了一遍:“我是神仙啊,我没有良心!”
宋明远怼的沈酒不出话来。
沈酒只能抛出一个眼神,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你不懂。”
宋明远却:“我不懂,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吗?”
沈酒原本懒得告诉,却担心被蒙在鼓里的宋明远忍不住出手料理那个精怪。于是还是开口,讲:“你没发现,这家男主人对他的那位精怪化成的母亲,非常孝顺吗?”
宋明远:“儿子孝顺母亲,不是很正常的吗?”
沈酒笑他做神仙做了一把年纪,竟然还如此真:“你当着母慈子孝是理所应当的吗?若是下皆是母慈子孝,那这地方的父母官也不会为这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来头疼了。”
沈酒还:“你若是在民间多走走不必去那些修仙问道的地方,专去那些巷子路过路过,便就能听到婆媳吵架,不孝顺的儿子,不争气的丈夫等等这些。事情多了,连清官都难管,今日婆媳打得头破血流,明日就能和好到一个桌子上吃饭这样的事情多了,就出了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句话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是何人在何种境况下顿悟出来的。可是一看便极其有道理。清官喜欢用,昏官也喜欢,就连那些里长村长等等,也用这句话去搪塞。
了这样的许多,直白些,不过就是想告诉宋明远,这人世间愁苦多过于和乐。
尤其是这乱世。
抛妻弃子的丈夫,多过于每日撑起家的男人把婴孩丢弃在陌生无人处的女人,多过于爱子不离的母亲沈酒下山后,总是听到骂街之语,多的是粗鄙不堪之言,而也有那样一句话,被所有身份者都挂在嘴边:禽兽不如。
为了换酒钱,把妻子卖到青楼的,被妻子哭着骂出这句话嫌弃老人无用而把老人冬日赶出家门的,老人日日用干瘦的手拍门,日日骂,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出声欠了工人瓦匠钱财,闭门不见,被工人堵在门口,也是那样一句话。
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可是就算是禽兽,也是虎毒不食子啊”
沈酒叹息,感慨算是不少。
宋明远想起那个男主人的从就见到家里来黄鼠狼的事情,忽然想到:“那个男主人从见到的黄鼠狼,想必应该就是这个精怪亲生的孩子。”
沈酒尚未从惆怅中缓过神来,来不及笑话宋明远这么快的话题转移:“孩子?”
“孩子。”宋明远点头,“这个精怪,你既然看出来它是黄鼠狼,那么它选择披着人皮的假面留在人世间,同时就比如会减少和自己的亲生孩子相处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孩子已经长大,可以独立生活不过还是自然还会想念母亲,所以偷偷来到人住的宅子里和母亲见面,然后不心被时候的男主人看到。”
宋明远:“如果能够知道黄鼠狼多大算是成年这倒还好推断一番不过我是不知道的。”
“黄鼠狼大概一年就可以长成成年物了。”沈酒从在道观长大,道观在山上,他自然对野物要比寻常人熟悉一些,“不过那男主人今年应该有三十好几了。估计他现在很少再见黄鼠狼黄鼠狼的寿命只有不到二十年。就算是现在再见到,估计也是这个精怪的孙辈了。”
林中生物修炼成了精怪之后,本体会跟着增长比原本多十数倍的寿命。这也是为何生物都向往成为精怪的原因:江山大好,山林大好,可吃之物,可看的四季如此之多,而寿命却如此短暂,实在是太匆忙了。动物在林中蹦蹦跳跳,在花海里打滚,听到老树喃喃自语,听到山神在嘀咕。这世间过得如此快呀?明明一觉之前,眼前这里还是无边的湖泊,怎么睡了一觉起来,这湖泊就成了草原了呢?
那老树,我之前还是一颗被来湖边的河水的鸟丢下的种子呢。我现在却已经长成了老树。
老树,到底也还是有见过那湖泊的,看那兔子,茫然的不知道看哪里
兔子的寿命太短啦!它还没有来得及尽情看完这一个春的花开,就有了兔宝宝。它要忙着照顾兔子,要忙着挖洞,要地方敌,要拼命寻找食物。它蹦蹦跳跳,匆匆忙忙,再也没有空去认真嗅一朵刚刚开放的花。
兔子的寿命实在是太短啦!
山神眨一眨眼的功夫,兔宝宝都成了老兔子。
有神仙路过这片山。被山上的松鼠吸引的目光,同时被松鼠吸引的还有一帮孩子。孩子可不是为了松鼠可爱,而是嘴馋,想吃松鼠肉,于是聚在一起,掏了一个荒废的兔子洞里的干草,准备点燃干草熏出来松鼠。
山神还在和神仙念叨以前有一窝兔子的故事。却被袅袅升起的烟雾打断了絮叨。除了烟雾,山神还听到了老树的叫嚷,老树感觉到了树洞的燥热,如今秋燥,老树的树皮干的没有意思水分,它不得不把根须深进土地的更伸出才能吸取到地底的水分。这树皮,万万经受不起一点的火星。
老树已经成了精怪,声音可叫山神听到,山神又可和神仙沟通。神仙降了一场大雨,熄灭了那一场预谋的烟火。
老树得救,看着几个抱头鼠窜的黑子,暗自打定主意,等到这几个子再来山上玩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丢几个果子给孩子们。
这是前文。
成了精怪的生物,很少情况会如这老树一般依然在原地百年不动。又不是山神,山神被封神,为地方土地一般,范围有限,但是依然可以化作人态混迹人间。可是这黄鼠狼精就很奇怪。它好容易修成了精怪,可以变化假面,却把这些能力都用在了教养人间的孩子这个地方上去。变幻假面的能力也被用来对应人类衰老的假象。
从一个山林到一处老宅,这地无边到方寸之间,实在是令人不解。
别人了,神也不解。
但是解不解的,原也不是什么重点。
宋明远:“你一个道士,还是个除妖的你把要么把它除掉,要么就驱走它。不就完了么?”
得倒是简单不愧是没良心的神仙。
沈酒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宋明远和神仙归纳为一个阵营了。只是这个神仙身上,那些所谓的悲悯人,慈悲为怀已经什么上有好生之德这些优秀品质是一个没见。
譬如没人情味,不懂人间百态,不懂得原话,不懂怜悯倒是一对一个准。
那还不如佛寺里的佛像呢,人家佛像虽然不显灵还收香油钱,可是人家到底还不多嘴。
可是沈酒若是以此为借口吐槽宋明远,不定宋明远会,好歹自己要比佛祖好看这类的话。不知道为何,沈酒就是感觉,这些话很像是宋明远能出来的。
比佛祖好看的宋明远又好看又多嘴:“一个除妖人,明明都见到精怪了,还犹犹豫豫的莫非你对精怪产生怜悯之心了?”
宋明远原本就是这么顺嘴一,结果却见到沈酒不吭声,也没反驳他。居然中了?
宋明远顿时十分伤心且不平:“哪,你居然对一个精怪怜悯?”
宋明远控诉沈酒:“你当时对我这个精怪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宋明远指着自己的腹部再接再厉地控诉:“当时那损妖锁可是立刻就招呼了我可当时没承认我是精怪,我幸亏是个神仙”
宋明远在不知不觉之间跳出了自己挖的我这个精怪的坑,没让沈酒立刻抓到辫子,沈酒悠悠叹了口气,很是遗憾。
这种遗憾的情绪,被宋明远解读成了哑口无言无声默认。
既然默认了,宋明远作为这种不公平待遇的受害一方,势必要讨要个法的。
“为何我和那个精怪如此厚此薄彼?难道因为它是个母黄鼠狼?”
宋明远睁大眼睛:“一个道士怜香惜玉倒是不分的嘛”
沈酒翻白眼,也好奇问他:“你这个神仙在上是做什么的?”
沈酒问他:“在民间传里面,神仙也是各司其职的,比如龙王是下雨的,雷公电母是打雷的,刮风的有风神,下雨的有雨神,月宫里住嫦娥,太阳也有神仙,那么,你是做什么的?”
沈酒不等宋明远开口,他就抢答:“我知道,你一定是给玉帝王母书的!”
见宋明远面露不解,沈酒道:“就是像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唱戏讲故事的人一样!不过人家是按照台本唱的,你这边估计还要自己写台本。”
沈酒还给这种法找理由:“否则你一个神仙,哪里听来的这些歪理。”
宋明远该反驳他,不过宋明远并没有,宋明远对沈酒:“你既然有这般猜测,就应该想的更宽广一些。”
沈酒不过随意猜测,纯粹的目的就是为了怼宋明远罢了,却见宋明远一脸认真和他讨论起来,沈酒也不自觉被他的认真给带走:“什么宽广?”
“格局。”宋明远,“皇宫和贵人喜欢听的戏本,喜欢的戏班,比如到了民间会有极其多的效仿,那个戏班,那个戏本必然也会大热。再延伸一些,若是皇帝非常喜欢听戏,那么民间比如会兴起一股学戏的风气。到时候,寒窗苦读十年,大概都比不上一朝登台亮相来的飞黄腾达的快。那读书之人必然大大减少,学戏的孩子就会多。”
沈酒不明白其中有如此多的弯弯道道,皇帝喜欢听个戏,也能引得下面那么多麻烦,可是,沈酒道:“这和神仙有什么关系?难道玉帝王母喜欢听戏,阴间鬼也会跟着效仿?”
地人间,人间是不知道地之事的。所以就算是玉皇大帝再喜欢什么,人间谁能知道呢?只能影响地府去了。
宋明远笑他真:“这若是九有戏本,你以为那登台唱戏的,会是神仙吗?”
沈酒真反问:“不是神仙,难道是鬼不成?”
宋明远被逗乐,也不再想讲这个话题了。
他只关心眼下情况:“我看啊你是拿不到酬劳的”
沈酒道:“为什么?”
宋明远:“你自己心知肚明倘若那男主人表现出一丝对那精怪的厌恶,你大可以当时就告诉这家主人他的高堂就是精怪。到时候收妖落印,收了钱财,照样还能好吃好睡哪像如今你敢入睡吗?那精怪已经生了警惕,那男主人对自己母亲的真面目浑然不觉,若是那精怪今晚趁你不备把你一抓挠死那男主人也不会怀疑到自个的母亲头上去。只会觉得,那精怪委实厉害,令他母亲昏倒,再杀了前来捉妖的道士。”
宋明远再接再厉,十分对得起刚刚沈酒对他神仙职位的猜测:“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诛杀那个精怪,然后再厚葬你道士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沈酒:“”
宋明远:“虽然十八年后这个时间是错的不过别担心,你好几世都是好人,几个转世都是英年早逝,到时候会给你积累一个又长又富足的美满人生的。”
“就算是再美满,在富足,也不是沈酒了。”沈酒,“我能记得自己前世是谁吗?我的前世的朋友今生遇见我能认出来我吗?不能。前世事前世毕,今生就管今生。”
沈酒以有力的证据驳回宋明远的脑洞:“我不光有损妖锁,我还有精灵语。”
沈酒摸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万物囊:“精灵语能够感知戾气很重的精怪,精怪和人不同,如果不是那种法力高深的精怪,是根本控制不住戾气的。只要一旦有戾气,精灵语就能有所感应。你看,这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么?这证明什么?”
宋明远:“这证明,这个宅子的精怪,是个法力高深的。”
宋明远看着沈酒背后被油灯投射在白墙上的巨大影子,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