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托着腮,慢悠悠地道:“王斗……这王道长的名字倒是有趣。”
“可不是么!”钉子嘬着嘴调侃道,“这王斗长得那叫一个奇怪,头大眼、两耳招风、鼻孔还冲。但听他算命还蛮有一套的呢,反正京城里信他的人不少。听闻前些年就有人看中了简家的旧宅,特意花了大价钱请王斗来堪舆风水。结果那王斗把那地方得一文不值,甚至还常住在这宅院中的人不是妻离子散,便是官位不保,最惨的还会身陷囹圄呢。”
“他这么一,谁还敢买这宅子?!”
“可不是么!那阵子,连带着东四街都被很多人是风水不好,前前后后搬走了好几户人家。所以那里如今算是比较冷清的地方了,都没什么像样的住户。尤其是位于街头的简家大宅,都空了好些年了。夏姑娘,你为何忽然想去那里啊?”钉子好奇地打探道。
“三年前,林叔曾将我乳娘的尸身暂时安置在简家的空宅里。”明月幽幽地道。
“哦!我想起来了!”钉子拍了拍脑袋,恍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钉子见明月神色有些黯然,连忙开口劝道:“夏姑娘,你乳娘已经去世三年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多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林叔当年将我乳娘的尸身放在那里,乃是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他本是打算待救出我阿爹之后,便送我乳娘的尸身回老家丰县好好安葬。如今……连他自己也走了。”明月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夏姑娘,你别难过。”钉子一直对当年出言救他性命的明月,有着浓浓的感激之情,见她低头叹息,顿时心生不忍,连忙开口又劝道,“丰县虽然看着离京城有些遥远。不过咱们可是连西北延绥镇都到过的人,这点路程又算什么!待会我见到爷,便跟爷请示一下,由我护送夏姑娘乳娘的棺材回丰县老家好好安葬。你放心,我家爷面善心慈,他定然会同意的。”
“多谢你!钉子。”明月心头顿时一暖,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神采,“只是,这事倒不急于一时。我这趟回京,还有其他急事要办。”
“而且……我此次去简家空宅,也不完全是为了看一眼我的乳娘。”半晌后,明月轻声地解释道。
“哦。”钉子不明就里,但还是点零头。
“我有几件东西要取,待会还烦请钉子你去一趟西直街,替我跑一趟腿。”
“夏姑娘你不用跟我客气。有事你尽管吩咐便是。”钉子连忙道。
“谢谢你”明月轻声细语地道着谢,随即她身子往后一倾,靠在了柔软的背垫上。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林叔三年前与她过的话。
“那儿原是吏部简郎中的家宅,他之前派人挖过一个又大又深的地窖,就在他家柴房的后侧,那里如今堆着厚厚稻草,不明底细的人根本难以发现地窖的入口。”
“我不仅将慧娘的尸身安置在那地窖里,还将密室中的财物分装在四个大包裹里,堆在霖窖最深处的角落里。至于那四副价值连城的书画,我将其藏在了我为慧娘准备的木头棺材棺盖里,那棺盖的里侧有一道我用斧子劈出的夹缝,你仔细找一下就能找到。这些话,你可要记清楚了。”
“林叔,你为何和我起这些?”
“眼下是非常时期,你爹下落不明,慧娘已经身故。我们此番前去延绥,前途未卜,我自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可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个秘密岂不是要被我带去见阎王了么,所以早点告诉你,我也心安。”
心安……林叔……如今的你,应该早已走过忘川河上的奈何桥了,一旦喝了孟婆汤,你便会忘却尘世间的一切,也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心安吧?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明月的眼角边滚落而下,而那晶莹的泪珠被风儿一吹,很快便化作了无形,如同那些过往的岁月,曾经鲜活的生命,统统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