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芷莹从撕裂身体般的剧痛中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着身子摔倒在地。她的腹部似乎被人狠狠撞击过,不仅此刻疼痛难耐,还有一股酸楚的苦水不断地从胃中往喉外翻涌。
她的右腿紧挨着房中那张贴金镶宝金丝楠木八仙桌的桌脚,腿上青得发紫的淤痕暗示着不久前才发生过的重击,此刻她不过微微一动,就痛得浑身直冒冷汗。
她轻轻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终于渐渐地浮现起方才的景象。
她似乎又把那个人激怒了。
可是,哪又如何呢?
自从她嫁入严相府,她就没有一安生过。每日里不仅得承受来自肉体上的折磨,更多的还有精神上的侮辱与压迫。
她的姻缘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她被迫嫁的人哪里还算个人!?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一只卑鄙无耻、罪孽滔的恶鬼!
她在这只恶鬼的百般凌辱之下,早就想一死了之!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
徐芷莹看着不再被束缚着的手脚,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她笑得像一个真的孩子那般开心,即便在那开心的笑容之下,暗藏着无尽的泪花。
这是她嫁入严相府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她的笑容不过稍纵即逝,但在绽放的那一刻,却显得无以伦比的美丽。
哪怕她的脸蛋此刻正高高地肿起,嘴角处还挂着一抹淡淡的血色。哪怕她此刻衣衫不整,落魄不偶地摔倒在地上。哪怕她此刻腹痛难忍,右腿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断了,稍一移动就疼得她直吸冷气。
徐芷莹很快敛起了笑容,她定定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那根高高的木梁。她飞快地褪去了身上被撕扯得残破不堪的衣衫,扭成条后匆匆打了一个结,又扶着八仙桌勉强站直了身子。
右腿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感没有让她的动作产生一分的迟缓,反而让她的头脑愈加清醒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
她一面焦急地想着,一面努力加快了动作。
当她好不容易爬上了八仙桌,又成功地将脖子套入打着结的衣条之内,她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阿瑶……我苦命的女儿啊!”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她出嫁前的那个晚上,她的阿娘拉着她的手哭得泣不成声,直到哭红了双眼,哭尽了眼泪,才昏昏沉沉地被下人扶了出去。
“妹妹,你等我!我去跟父亲闹,哪怕闹破了,也断然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独眼龙!”她又想起了家中的大哥,一听阿爹要将她嫁给严世藩,立即义愤填膺地大声嚷了起来。
“阿瑶姐姐!你不要走!”她又回想起了年幼的弟弟琨儿,死命地拉着她的嫁衣哭闹着不让她出门。
还有她的阿爹……那个自从被迫应下亲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她的阿爹……他的心中定然也是有愧的吧?
泪水再一次从徐芷莹通红的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身为徐家的女儿,难道是她的错么?为什么要被逼嫁给这样的禽兽!?她自认一辈子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为什么老爷要这样惩罚她!?
还有锦儿……那个一次又一次不顾无情的毒打,始终勇敢地护着她的锦儿,那个自幼就跟着她一起长大的爱笑的丫鬟,那个最终被打得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的实心眼的傻丫头……
可是她徐芷莹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儿那双往日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终于在暴风骤雨般的暴打中渐渐失去了光彩。她只能泪水模糊地看着锦儿那鲜血淋漓的身子被那群可恨的打手如丢弃破布一般丢在了门外。
“锦儿……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过来好好陪你……”
徐芷莹静静地闭上了双眼,毅然决然地松开了双手。她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画面是在三年前京城外的观音庙汁…锦儿眉飞色舞地着:“菩萨在上,锦儿求您保佑我家姐事事如意,还要保佑我家姐以后嫁个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