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宁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一下。
“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真是个傻丫头。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这次做足了准备。”他感慨着摇了摇头,完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他转过头去,看向天元阁中那三尊巨大的三官大帝铜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丫头,你过来看一下。”他开口唤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金爷?”明月缓缓地踱步到了他的身边。
“你知道么,今日乃是地官大帝的生辰。地官大帝总主五帝五岳诸地神仙。每逢七月十五中元节这日,便会下凡来到人间,校戒罪福,为人赦罪,并释放幽冥业满之灵。
而我们每个人其实或多或少,身上都存在着罪孽。佛家有贪心、嗔恨、愚痴等罪孽说。而我们道家理应正以驱邪、以一统万。可身为道家子弟,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杨到这里,微微一顿,忽然自嘲般地苦笑了起来,“便是我自己一心想绊倒严嵩,惩恶扶正。可我明知道炎月印乃是我祖师爷亲手封印的邪祟,却因自身无用最终只能寄希望于你身上的炎月印!这何尝不是我的罪孽?!”
“金爷”明月看着杨天宁黯然的神色,心中亦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也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尊威严无比的地官大帝,轻声叹道,“照您这么说来,我身上的罪孽岂不是更重。我阿爹为了保护我身陷囹圄,我乳娘为了引开追兵被虏而亡。我林叔也是为了救我而选择了与任经行同归于尽。便是轩表哥,也被我所拖累受尽了折磨”
“这不是你的错!”杨天宁连忙说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何尝不是一种罪孽。”明月一面轻声叹息着,一面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地官大帝在上!求您开恩,恕我罪孽,佑我家人及友人一生平安。”
杨天宁站在明月身侧,看着她虔诚无比地反复念诵着祷词,心中忽然生起一个荒谬的念头,他来不及细思,便脱口而出:“丫头,你只求地官大帝保你家人与友人平安?那你自己呢?你老实告诉我,你这番入宫是不是就没打算平安回来?”
明月一听这话,心下暗惊,面上神色却是不变。
“怎么会呢?”她面色平常地淡淡笑了一下,“我阿爹还在北镇抚司呢。待我办完事,自然是要出宫,接他回家的。”
杨天宁盯着明月平静的面容,见她并无半点异色,终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此时离天黑尚早,你先歇息一下。我要着手画法阵了。”
明月乖乖地应了一声,可她又哪会真的放下心去歇息。
一开始,她跪坐在殿宇边缘的角落里,默默地祭拜着三官大帝。待到杨天宁开始忙碌着用朱砂在地上画法阵时,她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全部转到他那边去了。
杨天宁所画的法阵极大。外圈浑圆,按八卦分为八阵,其内以点线连成七个圆点。
明月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渐渐地看出些门道来了。
“金爷,您画的是北斗七星么?”
“嗯。”杨天宁并未抬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他依然无比专注地在地上不断比划着距离,继续描画着法阵。
明月见状,不敢再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地面上渐渐成型的巨型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