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的言辞相当恳切,只是声音颤抖的说道:“曹操这边基本上是得到了荆州诸多大族的支持,更何况那边的匠人何其之多,老夫相信,只需要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够建造出数百条战船,其中还不乏楼船这等巍峨巨舰,我江东经过多年来的休养生息,百姓也算富足,若是几百艘战船也是拿得出来的,可是曹操的战船,我们这边也有人去探听过,就是一般的战船,从伐运的龙骨上来判断,长二十丈,阔数丈,比我江东战船委实宽大许多。”在江面上作战,毫无疑问,战船大就经得起碰撞,也更加的平稳,下面的将士自然是要舒服很多。
孙权对于这些事情还不知道,看起来曹操也是实力雄厚啊,这一仗即便是打,也是极为惨烈,一时之间孙权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反驳张昭,便是道:“那么按照先生的意思,我们应当如何做,才算是妥当?”
张昭心中自然是想要维护士族的利益,对于他们这群大臣来说,换了一个主公,依旧是高官照做,张昭叹息了一声:“唉,事已至此,也是迫不得已,战,则生灵涂炭,降,方可保境安民啊!请主公率领江东六郡官员百姓,归顺朝廷,我江东本就是大汉的疆域,现如今曹操也不过是大汉的丞相,代天子征伐而已。”
见到张昭一番言辞都是说得中规中矩,有理有据,随同而来的大都是赞同的说道,“张大人所言不错!”
“避战请降,合天意,顺民心!”
“还请主公三思!”
……
一时之间,孙权有些左右两难,毕竟他自己想要打一丈,可是现如今张昭这边将道理占住了,自己也实在不好和一众大臣搞得太僵,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下孙权假意打了一合呵欠:“先生和诸位大臣所言不错,我自会三思五思,毕竟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咱们江东的事情还要谨慎了又谨慎,现在天也不早了,诸位先请回罢,关于和曹操是战是降的事情,改天吾自然会召集大家一同商议!”
今天来到这里,说难听一点儿,张昭等人就是向孙权施压而已,不过看孙权这举棋不定的模样,他们的目的就已经是达到了,接下来只需要再接再厉,就可以说服孙权不要一意孤行了,孙权现在这么说,张昭等人自然是不好逗留,便是纷纷告辞而退,孙权也是对着众臣点头示意,脸上并没有露出不快之色。
待到众人退下之后,孙权这才让下面的下属讲自己的门关上,屋子里面的油灯却没有熄灭,孙权心中默默沉思,脸色也是逐渐的阴沉了下来,一群贪生怕死,卖辱求荣之辈,若不是此乃用人之关键时期,某定要斩下几颗头颅,安稳军心民心,什么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分明就是怕损失了他们士族的利益,动摇了他们的根本而已。
现在的孙权对于刘琮竟然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士族实在是尾大不掉,其实在历史上,三国时期的一个个君主,基本都面临这个情况,只有曹操在自己的实力雄厚的时候才对士族动了一刀,但是最后代替曹魏之人,同样是司马家族,最先被推上来的就是司马懿,等到他们逐渐的掌握了兵权,又有其他士族的支持,改朝换代其实相当的简单。
历史上的隋炀帝也是如此,他一生都在致力于打压关陇士族,因为他深知士族的祸患对于皇权的影响,开大运河,征高丽都是为了削弱关陇士族的实力,只不过这些士族最后又推了一个李氏大族出来而已,否则李渊怎么能够迅速的建立了大唐王朝,暂此处且不说,江东的情况和之前的荆州可谓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在历史上被挟持投降的刘琮同样不甘命运,与曹操决一死战决心异常坚定,而他孙权虽然有士族的牵制好歹他的父兄都是军伍出身,而且只是靠着一众老臣旧部独力打下了江东基业。
除此之外,刘琮接手荆州的时候,士族群体已经是尾大不掉,而军中的兵权基本都是被士族所掌控,这里说的就是蔡瑁黄祖等人,不过刘琮迅速的崛起,黄祖死后整顿江夏军,又将文聘拉拢过来,自己则是训练新军,总算有了一点自己的根本实力,不过留给刘琮的时间太少了,很多的兵权依旧被投降派的士族所把持,这才有了丢土失地的局面。
不过他们孙家之人以及各个旧部,都是武将出身,士族这边没有多少机会插手军中的兵权,这才是他孙权最大的依靠,张昭等人何尝又不是为了今后自家家族的功名权势着想?刘琮若是降了,恐怕性命也是难保,这个时候孙权就无比想念周瑜,若是周瑜在此,只要他说一句话,自己这边便是好站出来表态了。
毕竟周瑜的威望和军中的影响力都是不俗,而且自己的私心杂念没有张昭那么重,而且刘琮那边的使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来,孙权只有长叹了一声,“子敬啊,子敬,也不知道你们到哪里了!”孙权一夜无眠,对于他来说,也是面临自己主持江东大局的最大的难题。
孙权所挂念的鲁肃这边,其实速度也算是很快了,去荆州的时候尚且慢一点儿,但是轻舟顺江而下,速度自然是极快,鲁肃的船在前面领路,而诸葛亮等使团的船是在后面,诸葛亮和刘琮二人便是在船中一直聊天,反正也是无聊,二人便是对将来要做的一些事情,聊一聊想法。
刘琮有询问了一番诸葛亮此行的安排,诸葛亮不过坦然就看江东孙权那边如何安排,自己这边见招拆招就是,诸葛亮的智力实在没得说,很多事情几乎一点就透,两人从荆襄士族谈起,东拉西扯之下,便是谈到了朝廷的人才选拔制度,从察举制到士族的遗患,后来把刘琮尝试性的将九品中正制说了出来,诸葛亮只是沉默了半晌,“此虽然将官员的等级分得更细了,虽然便于朝廷的管理,不过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刘琮见到诸葛亮如此之快的就给出了答案,也是暗暗称奇,更后来刘琮两人在这个问题上面越聊越远,刘琮又是忍不住说出来科举制度,每一次诸葛亮都是穷究其理,刘琮再是能言善辩,也是被诸葛亮将肚子里的墨水掏得一干二净,就是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诸葛亮就几乎将关于开科取士的一些问题询问了个遍,而且基本上都问到了点子上。
此时此刻的诸葛亮,在他的脑海里面,已经基本上形成了一套完成的开科取士,选拔人才的流程的规则,如此一来,虽然短期之内,这些事情做不下来,只要有时间,就可以慢慢的形成一些取才之道,最后的刘琮心中则是暗暗叫苦,诸葛亮则是越聊越是高兴,兴致高昂得紧,“想不到主公眼界如此之高,若是此法成功,端的是能够一举端掉士族这个大患,而且此法公平公正,从地方到朝廷中枢都可可以施行,不过即便是主公骤然推出此法,在几十年内,这暂且就以主公命名的科举制依旧对寒门士子没有什么大用!”
刘琮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
诸葛亮只是回答道:“原因很简单,天下战乱不断,死于战乱当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一些地方诸侯不注重民生的治理,不知道多少人死于天灾**,大家连饭都吃不饱,更何况去读书写字,学习学问?”
刘琮道:“若是治下稍稍安定一些呢,对外养兵用兵的都是那常备的一些兵马,对内能够兴修水利,大家吃饱饭是不是就能够好一些了?”
诸葛亮摇了摇头:“任然很难,现在咱们读书书写,是用的什么?”
刘琮不假思索的道:“无非就是笔墨纸砚!”
诸葛亮依旧摇头:“虽然说有蔡侯纸,不过纸张的制作太过繁琐,环节很多,也是达官贵人才能用纸张而已,现在咱们一般所用的纪录的东西一般还是竹简,而竹简没有纸张轻便,常常被虫子蛀,一般来说,也只能是靠人手写用竹简抄录,能够有这么多藏书的也基本都是有钱的人,才会做这些事情,很简单,主公,家境贫寒的人识字都很难啊。”
刘琮算是听懂了,从诸葛亮的认知来说,要推动科举制,打破士族的垄断,同样是需要一些东西来辅助的,而想要寒门出贵子,首先的一点便是要穷人读得起书,读得起书,首先就要买得起纸张,嗯,看起来抽空要搞一下纸张和印刷术了。
好在诸葛亮只是将难题留在了这里,并没有继续追问了,饶是诸葛亮的脑洞也算是很大的人了,在他一生当中也算是发明了诸葛连弩这种东西,不过失传了,甚至还有木牛流马的民间传说,但刘琮给他说的一些东西,也要笑话很久,这个时候船只抵达了江东,而众所周知孙权立建业为都城是在后来了,现在整个江东中枢乃是柴桑,孙权现在就居住在柴桑,一众官员也是在此。
在船上漂了几天刘琮也是重新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这种船只委实没有后世的钢铁壳子坐着平稳啊,刚刚一下岸刘琮便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尤其是拜托了诸葛亮的穷追不舍,不耻下问,他可以将刘琮问得汗水打湿衣衫,再这样继续聊下去的话,恐怕明朝的内阁制,资本三权分立制都要被诸葛亮给搜刮出来了,刘琮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和诸葛亮愉快的玩耍了。
而下船之后的刘琮,则是换上了随同护卫的服装,成为了一个毫不起眼之人,诸葛亮也没有和刘琮有交流,有什么事情,也是和伊籍交流,荆州这边,一行三十余人纷纷下船,待下了岸边,早有江东士卒前来接应,只见一名甲士悄然上前,在鲁肃的耳边道:“主公请先生速去府邸议事。”鲁肃心中了然,定然所为的还是荆州和曹操的事情,难道是江东的士族逼迫得紧了?
在鲁肃还没有将诸葛亮伊籍二人送去驿馆,而鲁肃也没有回自己府中,只是刚刚下船,孙权就是召自己前去,鲁肃自然是明白事情的紧急程度,鲁肃听闻之后便是对诸葛亮伊籍二人道了声别,不过鲁肃自然是对身旁的副手有所交代,不一时,便是有另外一人上前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我家主公唤子敬先生有事,所以怠慢了各位,现在由在下领诸位前去驿馆歇息!”
诸葛亮伊籍二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急忙还礼,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对于江东的形势一抹黑,礼貌的回礼之后,便是上了江东这边安排的马车,马车的速度不快,刘琮这边一个随行的护卫是没有资格坐车里的,此时就坐在车夫旁的挡冷箭的位置。
诸葛亮掀开车帘正好看见刘琮坐在自己前面,忍不住瞅了瞅脸颊,这是心得有多大的一个主公啊!不过诸葛亮和伊籍都是认得刘琮,此时也不好多说,二人往外瞻看柴桑民情,柴桑城的规模比襄阳小,却也是险要,城中商家云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要知道荆州承平日久,江东也是同样,这里的行人都面带微笑,步伐平缓,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这表示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不错,由此看来,江东君臣治理政事也是井井有条,政通人和,现在的江东六郡之地,都是孙策打下来的,孙权继承兄长基业之后,除了对江夏黄祖用兵过,也是八年的太平光景了。
对于百姓来说,在乱世当中,有八年太平就是难得的休养生息了,他们一行人比较的低调,也没有官员和百姓夹道欢迎,不过一行数十人,怎么也有一些场面,引得路人侧目,想来已经有不少江东的大小势力注意到了他们一行,江东这波澜不惊的一池春水,开始泛起了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