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拿出了全部努力,而此时此刻冲阵的所有荆州甲士,都是怀有必死之志,一时之间,便是激发出了所有的潜能,本来曹军阵中,被冲垮的只是那一条生生死亡的尸体之路,随着杀到了中部,不断的混乱开始蔓延,所有抵抗意志都已经崩溃,不少人已经开始退缩掉头,即便诸多部将约束之下,可混局已成,如何能提起士气来。
虽然有的曹兵已经心生惧意,可是有的曹军却在拼命朝前涌,两军决战之时,若是一方士气跌落,那么要不就是失魂落魄的只想着逃走,要不就是自暴自弃的准备与自己的军马同殉。
两种不同心思的人举动,让曹军混乱成一个大疙瘩,只有零零星星的曹兵能从这纷乱的潮流当中脱身,拼命鞭打着坐骑向随便哪个方向逃跑,身后军中将士也是犹如大坝绝堤,只在刹那之间,便是混乱已生,曹军最后一阵所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不能再退,当玄德军领着荆州兵马逼迫过来的时候,刘封身后的只余数骑,余者皆为步兵,可是现在的情况便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最后一阵不能不冲。
张飞回首一望后面被自家冲过的曹军阵型虽然产生了混乱,可是依旧有不少曹军战将身处其间,不断的约束军纪,若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家还未能冲到魏续和侯成面前斩杀敌将,那么他们要付出的伤亡可能会更大。
抬眼再望,魏续和侯成身披战袍,稳坐如钟,一排排曹军甲士肃杀剽悍,岿然不动,不知何时,张飞大喝道:“刘封,你这厮还在等什么,若是不行,换某上前!”刘封在前面还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时候骑兵只有数骑,其余全是步军,这个时候的刘封还没能彻底的成为杀伐果断的帅才,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待得听到张飞之言后,刘封顿时便是道:“勿用劳烦叔叔,某一人便可包打全场!”
说完之后,刘封便是对身后的步军士卒交待道:“你们稍后跟紧一些,骑兵就剩下这几棵好苗子了,接下来还是你们使力的时候!”
后面的士卒一直紧随骑兵,按照平日里的作战强度,这等奔袭本应该是达到了极限,可是身处这等时局,热血上脑之下,竟是爆发出了未曾有过的战斗素养,一路不仅仅是要追随骑兵,还要出枪猛刺,厮杀跟从。
荆州玄德军军马士气高昂,已经是再度做出了冲击的强硬姿态,曹军是万万不可能再退了,魏续和侯成单单只是看了一眼便是能够看清这支荆州军马的虚实,这支兵马只是骑上战马的步兵,没有如此娴熟的控马技艺,也没有这么熟练的厮杀本领,而且骑马步兵不熟悉战马性情,不知道冲阵之时,马距多少,如何配合,凝聚力也不强,只消冲杀两三个回合便是会土崩瓦解。
他们起初以为,不过就是冲上一节便是宣告乏力,没有想到领头的这支兵马,在刘封的率领之下,疯狂冲刺,宛如没有了明天一样,众所周知,弓箭手和骑兵,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是最难培养的,一个优秀的射士和骑兵一般需要数年的时间磨练,更不用说做到令行禁止,举手投足调度得体。
现而今,仅仅只是百骑而已,如虎狼一般直扑而来,到了近前,双方只是重重的一撞之下,即便是死,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虽然说张飞平时对待自己的士卒严苛了一些,不过也只有这等当世一流甚至是顶尖的武将才能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带出这样的好兵,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每支兵马都会随着他们的主将,产生自己的风格。
刘琮甚至可以预见的是,关羽带的兵马,以后自有一股骄傲,傲气所在,自信心爆棚,而张飞带的兵马,凶狠果决,赵云带的兵马大抵上是最出素养的,中正冷静,是出中下级人才军官的好抵挡,而黄忠为人老当益壮,坚韧果敢,自然是极有任性的。
而此时此刻张飞所部,就是展现的一个狠字,各个兵马各有风格,但不能说是缺点,不管如何,只要一支兵马,只要不是散漫没有军纪,有风格就是好事,没有风格,就根本拿不出来说的,刘封手中长枪再度一举,“众将士,杀!”
“杀!杀!杀!”
刘封在前继续领兵冲阵,虽然冲到现在,战马速度也都已经放缓,但是刘封依旧未曾力竭,大呼一声,就是扑了进去,身后步军甲士蜂拥而前,近身一战,长矛折断的也有不少,多又是捡了旁人的兵刃只是互相狠狠拼杀。
刘封催着他那高大健马只是在阵中不断前进,前进,但是其中展示出来的水准令人瞠目结舌,战马在前进之时,还在不断的左盘右旋,每一个靠近的曹军甲士,不管怎么想将他砍落马下,却被他狠的砍翻,身边竟然无一合之将,他身手矫健,长枪控制范围大,动作又敏捷得难以想像,这冲阵斗将的本事,便是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倚靠,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步卒没有骑兵那样大的破坏力,一冲入阵中开始短兵相接,便是伤亡惨重,但是仍然在咬牙死战,伤亡人数几倍于之前的速度上升,如雷一般的厮杀声传来,一群玄德军步卒,簇拥着刘封已经出现最后一阵的阵中。
入眼之处,就是数员曹军甲士向刘封冲杀而去,斯时斯地,张飞也终于是冲到了近前,后面的战斗如何,他知道刘封已经尽力了,打到这份上,张飞自然知道,这小将已经杀得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这个时候搂住了马头,直喘粗气,张飞朝着不远处的刘封微微一笑:“贤侄,可还能战否?”
刘封见状,张飞如此豪迈,也是提起胸中最后一口气道:“如何不能战!”
张飞见状道:“你先歇息一二,此战,你是首功,吾自然晓得,不过接下来就让我去会会魏续侯成,速速了解了这场战斗,避免儿郎不必要的死伤!”
刘封听闻之后道:“叔父一切小心!”说完之后,刘封便是取下了战马一侧的水壶,豪饮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冒烟的喉咙,话到此时,张飞已经勒马,在身侧的玄德军甲士面前跺了几步:“后面还在的将士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有胆气,有力气的,咱们再冲一阵,前面魏续和侯成是原来吕布的狗腿子,吾是晓得的,诸位可敢随某一道,取了他二人的项上人头!”
张飞的嗓门极大,这个时候和魏续侯成两人相距的距离不过数十丈,他二人自然畏惧张飞的威名,要知道,张飞的武艺是曾经能和吕布对杀的,即便是吕布能赢张飞,也要苦战一番。
更不用说他二人在吕布麾下的武艺还在张辽,高顺等人之下,饶是如此,魏续也是被张飞那犹如霹雳一般的雷霆声气得目眦欲裂,这张飞端的小觑于人了些:“众将士,随吾杀,杀了这黑厮!”
魏续一声令下,便是率领身边的三百亲军直取张飞,而侯成正想提醒魏续,不要冲动,却见魏续已经冲了出去,侯成无奈,只得是并列直冲而前,两人并驾齐驱,一时之间,速度加快。
张飞挺矛向前,方才所言,一是为了鼓舞军心士气,二也是为了激他二将出来厮杀,要知道自从冲杀了进来之后,虽然占据了先手,不过随着深陷其中,玄德军甲士伤亡人数越来越多,大部分玄德军甲士虽然誓死抵挡,浴血苦战,但是仍然不断死伤。
张飞麾下统共一万人,死一个就心疼一个,自然是想要尽快的结束战斗,而刘封杀到已经有些疲惫,见到张飞向前,眼前除了魏续侯成两拨人马冲杀过来,面前曹军为之一空,当然,后面庞大的人群还在厮杀。
此战,刘封已经充分的证明了自己,砍倒军候旗起码四面,夺枪三条,杀死曹营营正和军候十几人余员,终于是杀出来啊……
刘封道:“曹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等速速恢复体力,去援应叔父!”跟随刘封冲阵的骑士已经全部死干净,先前战马毫不停歇,往前面狂奔而去,现在身后荆州甲士都为步卒,这个时候杀透了曹军的阵列,丝毫没有喜悦之情,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阵劫后余生的后怕,而且后面双方的人马猬集在一起,还有一番苦战可打。
所幸的是,玄德军甲士并没有乱了分寸,什长,佰长都在阻止人手和曹军混战,听到刘封号令也都是急忙喝水,擦汉水,血水,随后甩开脚步,拼命向前。
张飞和魏续一搭手,魏续便是暗道苦也,这黑厮,力气忒大,只一震之下,双膀子就发麻,丁丁当当几个回合下来,魏续便是逐渐不支,不仅如此,张飞长矛大开大合,只要进了战圈的曹兵,张飞仍然有余力料理了他们,况且张飞身边也有甲士在和曹兵苦斗拖延时间,而这个时候侯成,也看到了张飞,当下就想上前合斗张飞,“张翼德,休要猖狂,某家来会会你!”
这个时候刘封却是率领一支兵马冲杀上来:“呔,贼子好不要脸,看枪!”刘封接过侯成,双方厮杀在一起,刘封到底是厮杀了半天,不如侯成全力拼杀,但此时心忧魏续,难免分神,却让刘封拖延了下来。
张飞攻势越发的凌厉,不顾十几息之后,却听见一声惨叫,侯成用余光看去,却见张飞已经是用蛇矛捅死了魏续,却因为分心,被刘封刺中了大腿,侯成胆战心惊再无战意,大叫道:“撤!”
说完拔马就走,这个时候大抵上也是追不上侯成的,侯成的马是好马,夺过刘封的招式之后,看也不看的向后跑去,身后的曹兵极力的掩护侯成撤退,眨眼之间就被曹兵遮得看不清侯成的身影,张飞见侯成突出重围,便是立刻上前,杀散了簇拥在曹军两杆大纛旗帜的甲士,砍倒了旗帜。
曹兵顿时大溃,四下逃跑。
张飞立时便是纠结自家能够调动的所有骑兵,直往侯成所逃方向追杀而去,随之而形成的,便是追亡逐北之势,曹军多为骑兵,在阵列之中不好厮杀,但是在这种追击战中,却是发挥出了巨大的优势,一些逃跑不及的曹军士卒被追赶上来的玄德军甲士不断斩杀。
逃跑的曹兵自然是丢盔卸甲的模样,只要追上就是死,某一刻,一个双眼通红的曹军军侯停下了狂奔的脚步,“弟兄们,咱们反正也逃不掉了,不若在此与他们拼了!”
“说得正是,两位将军待我等不薄,岂能不力战而死!”
“反正跑到力气使干了,也不过就是被荆州兵一刀枭首,还不如杀个痛快!”
“咱们虽死,可是侯将军能逃脱,也算是尽了我等职责!”
……
停下来的曹军甲士大约有三百余人,每个人都是自发的举起枪矛,往地上一杵,一排枪尖寒光凛冽,枪杆子死死抵住地面,侯成等人回顾看到这般场景,一股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只听见三百余人一声齐齐的爆吼,“刺!”
双方甲士愤然一击,曹军虽然是顶住了一场阵,互有换命,还没等他们喘过一口气来,后面的玄德军依旧是不断的飞驰涌来,将最前面的曹军斩杀殆尽,败势已成,饶是他们英勇,却难以挽回大局。
玄德军甲士一边追杀他们,但是看到侯成已经跑了,自然晓得跑不过四条腿,只是转回追杀漫山遍野溃散的曹兵,侯成一边打马飞逃,一边在不停的回望,这个时候大概还能瞧见断后的曹兵被玄德军不断的踏倒,屠杀。
侯成已经是泪流满面,不断的哽咽道:“俺无能,对不起丞相,对不起麾下的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