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话是一名贴身在侧的年轻女官,她看了一眼余象先,回禀道:“回官家,是的。”
咦?
这一下不光女帝诧异了,就连余象先自己也惊讶:我的人设已经是这样的了吗?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这些所谓的秘事府,也就是密探们,家里的资料一定没更新,用的还是“前任”的版本。
也不坏。
长得好看的勇敢少年在这时代是稀缺物,相对容易得到大姐姐们的青睐和呵护,看来自己日后要保养好这个积累了十六年的人设才行。
“来人——”
女帝一声轻喝,身边就走出两个金瓜女武士,眼睛一直盯着余象先的脑袋,似乎在找准落点,准备以最艺术的方式砸出个脑花来给老铁们点赞。
诬陷帝子是什么罪?
当然是死罪!
我去!
余象先拔腿就想跑。
“去把赵玉钩押回禁内!”
哈?!
不是锤我!
女帝这又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想跑哪去?”
“没,没想跑。”余象先呵呵笑道:“就是腿有点不听使唤。”
女帝没兴趣听他贫嘴,大手一挥道:“既然你要认真找死,孤也不好拦着,不过问道归问道,国法归国法,穆雪弓的事,孤既然已经决定交给两府会审,那就不会插手,不过嘛——”
她看向诸位爱卿:“大冢宰,孤记得你修的是哲艺吧?”
“回官家,是的。”
“大司寇,你修的是法艺。”
“回圣上,臣修的正是战道法艺。”
回话间,又一位气势不俗的大女官走出来,她便是岚国六府大上卿之一,秋官府的一把手。
“那就正好了。”
岚国女帝抚起掌来:“你我君臣三人正好能够代表战道,文道和花道,既如此,就倚老卖老一回,也不与那些小辈打商量了,便应了人家这要求如何。”
“呵呵,官家既然有兴趣,老臣就随着耍一回,这要说起来,也是一桩雅事。”
“有圣上与大冢宰兜底,臣就陪个坐了。”
不光是被点到名的两位大上卿,其他听到的朝臣们既已知大老板的心意,此刻又怎敢再继续装聋作哑,纷纷在旁边跟着应和,算是大家伙一起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好好好——”
女帝心情大好,朗声笑道:“这等古今奇谈之美事,竟然在孤的手上发生,有意思,有意思...”
“小子,你可以回去了,具体的章程会有人通知你,大城令——”
“臣在!”
“派人护送这小家伙回去,从今日起,没孤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可曾听明白了。”
大城令肃穆道:“臣听明白了,臣保证,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会打扰到这位小先生!”
听明白了就好,听明白了就散吧。
一场热闹,就这样落下帷幕,但是另一场更大的热闹,却是真正进入了酝酿中。
百官各自回府。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内,端坐着大冢宰和她年轻的后继人——之前用眼神示意大城令不要乱来的小女官。
“大奶奶,你之前所说的闻道鼓的事是真的吗?”
听到询问,正在闭目养神的大冢宰轻轻点了头。
“那大奶奶当初也是这般处理的吗?”
大冢宰摇摇头,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埃,笑而不语。
聪慧的小女官当即恍然,失声苦笑。
想想也是,这般瓢泼大雨之下,一位大城令想要杀个人,能有多大的动静。
似乎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面闻道鼓至百年来,千年来都未曾再在各国的都城内响起过,原来是大家都有了怎么解决的默契。
不过小女官仍是不解:“那这次怎么就给这小子敲响了呢?”
大冢宰睁开了眼,替她摘掉小脑袋上的问号:“你这孩子,成天琢磨这个琢磨那个,那有那么多为什么,圣上需要它响,它自然就响咯。”
圣上?
大冢宰颌首,慢慢解释起来:
“灭国一战,我们岚国看似威风了,但是尾随而来的问题可不少,这次其他国使臣联合入京,大家都知道为何而来,只不过有些人的胃口太大,也不怕吃下去了撑着...”
“在我看来,圣上是想用这面鼓提醒一下其余六国,要是太过分,她就只能开启道争,到时候我岚国不好过,你其他诸国就好过了?”
小女官明白了,纵观历次道争,除了各国元气大伤,损失最大的一直是皇权,稍微有点头脑的国主都不愿陷入这泥潭里。
“但是各国会因此罢休吗?”
“呵呵,这国与国之间的事哪有一蹴而就的,这就像打牌一样,我们的态度和底牌,也得一点一点地让人家品出来嘛,借此,你也可以看看谁是可以拉拢的,谁是可以分化的,拉拢了,分化了,再掉头去打一下那个不听话的...”
大冢宰既然把话说开了,就尽量给这孙女点明白:
“鼓的事是意外也不是意外,就算没有这面鼓,圣上也会借其他事来敲打这些外国的使臣...”
“你要明白一点,无论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各国间的事,都不是靠琢磨能够解决的,你要确定的是一个需要达成的结果,其余的事围绕着这个结果去做就行了...”
“至于成与不成,只要还有时间,只要双方间还有拉扯,那今日不成,就拖到明日,明日不成,就继续拖下去,无论是朝局还是这天下局势,都有变的时候,也都是会变的——这么说,明白了吗?”
小女官点头受教了。
大冢宰突然想到什么,眼神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这小子了。”
啊?!
小女官一惊,连忙否认:“哪有,我怎么会看上这等乡野村夫。”
“呵。”
大冢宰不置可否:“是不是乡野村夫你自己知道,大奶奶又不是没年轻过,像他这样长得标致又有性格的男人,还能弄出个满城风雨来,别说你心动,怕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也不介意与他玩上一玩——但你要记住,玩归玩,这样的人是进不了我们这样的家门的,可明白?”
小女官不再言语了,至于在低头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
“不对!”
被大城令派人护送回穆府后,余象先和王木鹊分别去了沐浴更衣,可谁曾想刚洗没多久,这女人就风风火火地踹门进来了,吓得正在搓香皂的余象先赶紧跳进桶里去。
什么不对?
我看是你不对劲吧!
王木鹊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倒还干着,显然刚开始洗头。
她一进来就把胳膊靠在木桶上,问里面瞪着眼睛的土拨鼠:“你说,你是不是知道圣上会来!”
大姐,你真聪明!
你就是太聪明了,连常人不敢想的你都想到了!
“你当我是神啊。”
余象先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也不会告诉王木鹊在地牢内听到的事,从而明白当今圣上的立场。
“少骗我,我早就说过,你和我一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你敢去敲闻道鼓,肯定早就把结果想好了。”
“你跟谁俩呢!我去敲闻道鼓,是因为我没其他办法了。”
哼哼——
王木鹊信他还不如信只猪:“你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十句话没一句是真的——去去去,让开点。”
“你干什么?!”
余象先顿时惊了,连忙护住浴桶不让她进来。
“把你的手拿开,我打啦!”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废话,进来当然是要洗澡啦,你没看我浑身湿哒哒的么。”
“你湿哒哒地关我鸟事,滚滚滚,回你那屋洗去,成何体统!”
“余象先,你是不是要过河拆桥?”
“你神经病啊,我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倒是你,别得寸进尺了,再这样贪得无厌我要叫了!”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娘为你前仆后继,雪中送炭,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少陈词狡辩,在这无事生非!”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有你的,山不转水转,咱们等着瞧!”
王木鹊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余象先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还是小看了王木鹊的无耻,趁他放松警惕,突然就来了个急转身,怪笑着朝木桶跳了过去——
我!!!
余象先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木桶噗通一声,水浪掀起,王木鹊终究还是得意洋洋地落了进来。
只是,原本只撒了花瓣,还算干净见底的木桶内突然冒起一丝嫣红,眼看着就要渲染开来。
余象先猛然想起什么,卧槽一声后光着屁股翻出了木桶,气得直跺脚。
“王木鹊你无耻——”
“王木鹊你恶心——”
“你,你,你——”
余象先再也组织不起任何语言,失魂落魄地逃出了浴房,只剩下完成了恶作剧后仍在里面继续得意的王木鹊。
不过这笑声笑着笑着就戛然而止。
啊——
这一声尖叫,瞬时间就惊动了所有人。
闻玉三女就在附近,连忙赶了过来,一看到某个衣裳凌乱的背影,马上就预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到浑身湿漉漉,爬出来后羞得无地自容的王木鹊,最后一撇浴桶中已经飘荡开来的落地红,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三人,瞬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王医女,你干的好事!”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