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华山论剑顺利举行。在第四天下午，年轻一辈弟子们的论剑接近尾声，从这时开始，就有门派掌门或门内顶尖高手上台比试，人们都打起精神，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华山论剑直到此刻方才正式开始。

到了这个阶段，上台的人数明显减少，每场比武的时间也大大延长。一些武功算不上一流的门派大佬，不屑于跟小辈交手，也不敢主动找上同辈高手，自始至终选择作壁上观。

其实，在真正的江湖中，门派大佬鲜少出手，一方面他们认为是个人就能和自己动手，多没面子，而等到真正的高手前来挑战，他们就会为了所谓门派声誉跟别人打太极，赢了是以众欺寡，输了那就名誉扫地。总之无论胜负都会“有伤和气”。

因此，像这次盛会，不仅能同时见到这么多门派高手济济一堂，还能有机会看到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出手，可谓千载难逢的机遇。

台上，手持长剑的峨眉派掌门浅休师太，游刃有余地卸下了田婉手中的金蛇剑，从头到尾没有使用内力，完全凭借精妙的剑招取胜，看得台下众人一阵赞叹。不仅称赞峨眉剑法的精深奥妙，更赞扬浅休师太不以功力取胜的气度胸襟。

田婉认输下场后，浅休师太口宣佛号，向众人说道。

“金蛇剑法确实独到精微，贫尼获益匪浅，这次回山又要闭关静修了。金蛇圣女年纪尚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属难能可贵。只是很多时候，要从进攻的招式中学会退让，人生亦如此。贫尼献丑了。”

说罢，浅休师太走下台，周围拍掌声、叹服声不绝于耳，也有不少人向田婉投去欣赏甚至倾慕的视线。

“真不要脸。”

坐在我身边无所事事的易琼华嘀咕道，我深表赞同，的确不要脸。浅休虽然没使用剑法上的内力，却在脚下暗暗出手，令经验不足的田婉猝不及防，仍以之前习惯的力度出剑，自然受到压制，轻易被人夺去兵器。只是浅休尼姑动作极为隐蔽，恐怕没几人看出来。

我修炼的是大道无形功法，观察力自然不同，易琼华是老妖怪，这点小手段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既然我们看得出来，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那种级别的高手未必不清楚。

华山派弟子上台唱名，我与对面的对手一起走上高台。

“侠客岛陆笛，对，苍龙派赵青岚。”

我俩公事公办地互相抱拳致意，没有半句废话便各自拉开架势。赵青岚的起手式中规中矩，一套拳掌并用的斜马步，我则随意很多，单掌向前而已。

哈桑不让我暴露师承，其实这挺难的，因为我师承太多。好在悟出了大道无形功法，基本上出招无形，随心所欲。尽管小无相功也能做到以假乱真，可模仿道门以外的武功难免有点似是而非，一般人看不出来，可在座的未必没有高人。

与前几场一样，我随心出招，根本没有套路，不留痕迹，让人无迹可寻。也是借了《太玄经的威名，让人们以为高深武学总是殊途同归，一招一式的相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见赵青岚踏着看似笔直实则暗藏左右退路的步法快速靠近，同时拳掌相交简单却实用地运起内力，凛冽寒风在她之前吹向我的面颊。

冰魄绵掌！

我后退半步，做好接不住这一掌随时使用斗转星移卸去掌力的准备，同时运起圣火令功法，以炽热的内力迎接这一击。

冷风贴上指尖，我发动内力推出掌劲，浑厚的内劲在身前寸许处相撞，赵青岚的内力明显不如我，刚一接触便被压制。再加上我后劲中阴阳两股相辅相成的暗劲，更是直接破开了她的掌风。

赵青岚忽然身子一沉，避过正面对抗，快速拳脚并用，向我下盘出招，数道寒冰真气笼罩周身。

我另一只手化掌为拳，迎着赵青岚的攻势击出一道炙热的拳劲，同时依靠事先后退的半步扭转身形，尽可能避免一上来就正面硬碰硬，尽管我自信在内力比拼上不会输给对方，但并未直接交过手，试探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赵青岚却根本没有试探的意思，仿佛一出手就用了全力，当我左拳拳劲击穿寒冰气息的时候，右掌的招式已然用老，正准备收回右臂，却发现整条手臂的筋脉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畅。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赵青岚嘴角上扬，根本不管我的拳劲，任由它破坏刚刚建立的攻势，再次将进攻中心转移到上三路。只见她双掌迅速翻飞，不停打出极寒真气，我右臂上筋脉迟滞愈发明显，甚至连做出动作都有些困难。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出拳的左臂。这就是冰魄绵掌的厉害之处，别以为没有被实打实攻击到，就完全没事，溢出体外的寒冰真气会冻结对方的真气运行。尽管我感官敏锐，之前几场在远处观战未能发现这点。当然，也有可能这是赵青岚第一次用出真正实力。

无时无刻不散发高贵气质的少女，目露寒光，本就线条清晰的五官此刻犹如精雕细琢的冰塑，抓住我双手动作同时变慢的刹那机会，栖身而上，快速贴住我，双掌印上我胸口。

她的动作太快，我的行动受阻，在这种距离下根本不可能躲开。寒意深入骨髓，迅速浸透全身。我后退半步的身法犹有余地，那双如北极严冰般的手掌贴在我胸膛，我引领者掌劲向后侧方退去。

寒冰真气注入前胸，整个身体表面结了一层薄霜，后退的半步走到尽头，接下来是完全反转的方向。我将体内的寒冰真气牵引到各条经脉，经脉中的真气随即冻结，但寒气本身没有停止运动，它顺畅地经过阳维、阴维，汇入手三阳与手三阴经脉，在气海归虚的全力运转下，这些极寒真气已经彻底打上了我的烙印。

随着双手真气喷涌，两道极寒真气分别蕴藏着阴阳暗劲，同时击中赵青岚，少女向后倒飞出去，人还在半空身体已被冻僵，皮肤表面附着上一层霜华。

我向前冲出几步抓住赵青岚的手臂，将险些掉下高台的少女拉回来，将她放在地上坐好，运使一缕炽热内力注入她后背大锥。随着真气慢慢渗透，她泛白的肌肤逐渐恢复红润。

此刻华山掌门岳展堂跳上高台，手搭赵青岚脉搏，审查良久后微微松了口气。

他正欲跟我说话，我已收掌闭上双眼，将体内残留的寒冰真气一点点导入丹田，慢慢融于自身。

这种寒冰气息当真玄妙，它能冻结经脉，本身却可以在经络间流动，控制得当的话导入正经诸阴脉，还有滋养经络的作用。

经此启发，如法炮制，我将圣火令的炽烈真气分出微不足道的一小股导入诸阳经脉，竟然有相同的作用。于是顿觉浑身舒畅，灵台也愈发清明。

经过一个小周天运行后，我反其道而行，阴阳真气调换，再次冲入全身经脉，另一种完全相反但更加舒畅的感觉流遍全身，丹田中的冷热两种真气渐趋融合，我感觉即将进入新的领域。

就在这时，我凝心静气，以慈航剑典上的法门贯通身心，阴阳二气分别融入冷热真气，在丹田汇聚相融，外部渐趋稳定，里面却愈发混乱，它们不断相融又分裂，释放出了巨大能量，若非此刻灵台清明，强行压制，不知后果如何。

灵台清明，也让我察觉到周围环境，恍悟自己仍坐在比武论剑的高台上，岳展堂正在身前，似乎在为我护法。

我收敛真气，睁开双眼，从地上站起，先向岳展堂深施一礼，再向台下众人致歉。

“小友忽然入定，可是有所明悟？”

面对华山掌门的询问，我再次致歉，低头整理一下思绪，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

“武学之道，不外乎三途：第一，以天资悟境界，迎难而上挑战自我；第二，损有余而补不足，从其他天赋另辟蹊径，走最适合自己的路；第三，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不以自身长短较武学修为。”

我此刻心潮澎湃，的确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在这种局面下，也不好和盘托出。

“晚辈最开始习武，自认为天纵奇才目空一切，修为有所精进便懂得人力有穷尽，于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修为再次突破。刚才，我几乎败在冰魄绵掌之下，却瞬间领悟了不靠自身修为抵御强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