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的冰峡尽头，一汪清澈见底同时也极寒彻骨的清泉上，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正缓缓下沉。

我赶到这片名为冰魄潭的湖边时，正看到五年未见的少女，安静地躺在一块冰晶里，虽然脸色苍白却面色平静，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慢慢沉入寒潭深处，渐渐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我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脑海中如倒带那般清晰地掠过每个与梦蝶相处的瞬间，渝州城外……黑水湖底……天山崖畔……我忽然发现，与她的共同回忆竟然那般稀少，少到让人心痛，痛到令人窒息。

心中一声悲鸣，我不管不顾，一头扎进清澈寒冷的水面。我只想见到她，陪在她身边，留下更多回忆……

然而，头刚刚扎进水里，还没来得及继续深入，极度深寒贯彻全身，甚至深入经脉。与此同时，头顶与颈椎传来一阵剧痛，窒息感冲上脑门，眼前一片黑暗。

下一刻，我被一股强悍的力量从水中捞起，耳边传来一连串紧密的噼啪脆响。我张开嘴努力呼吸，吸进来一嘴冰茬，冻结的经脉刚刚有所松动，头顶与后心同时传来一股暖流，意识也随之清醒。

“这小子……”

一个浑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按住我后脑和背心的大手应该就来自这个人。

“男娃……”

“没事吧？”

这两个声音比较熟悉，来自萧氏姐妹。想到她们，心头又是一阵悸痛，水面下的冰块已经不见踪迹，连同梦蝶也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她已离我而去。我后悔，为何当初让她来到这里……说到底，还是我实力不济，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怎么了？”

从远处传来任闭月的询问，她的声音中略显紧张。我已无暇顾及别人此刻的心情，心中的执念正将我一点点拖入那冰潭深处，黑暗尽头。

“唐婴他不知道冰魄潭一碰就会结冰……”

“跳进去了。”

姐妹俩解释道，身后的神女似乎松了口气，忙上前来握住我刚刚恢复知觉的手，一缕更加纯净的元力导入体内。

我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却又被她抓住，源源不绝地输入元力，我无可奈何，可再也支撑不住，斜斜倒在她身上。

萧梦蝶……那个对我倾心却被我拒之门外的少女，终于得到一份承诺，还未来得及兑现，就这样轻率地离去。最后的最后，只能隔着潭水，隔着冰晶，隔着生死，远远地、模糊地看她一眼，从此，永不再见……

命运就喜欢这样捉弄人，才能令它获得片刻欢愉吗？我们所有人，都只能卑微而无力地接受命运的摆布吗？

梦里，没能与她相会。反而来到云雾缭绕的巫山深处，然则庵庙依旧，斯人已去，没能在这里找到那个人。

恢复知觉的瞬间，我便从一团温暖中挣脱，映入眼帘的是一圈灰白色的冰墙，墙边上燃着一堆松枝，松油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这里是闭月峡，我的梦蝶刚刚在这里香消玉殒。

芈昌平，我要宰了他！

刚准备翻身下床，半球形的冰屋门口便闪进一道人影，萧羽墨端着一个玻璃碗走过来，里面盛满了肉汤，浓香四溢。

“男娃，喝了。”

我没客气，接过玻璃碗仰头扒干净，虽说现如今的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可明显感受到精神衰弱的情况下，不必在意萧羽墨的好意。她也是闭月峡的一员，我要报仇，就先养足精神体力。

“前辈……”

“羽墨。”

面对她有些温柔而又悲悯的目光，我没有理会，直接问道。

“芈昌平呢？”

“任师就是让我来带你去见他。”

错愕一闪即逝，这样也好，面对面说清楚，大不了鱼死网破。

跟随萧羽墨走出冰屋，来到峡谷中心的空旷地带，任闭月与那只白猿、萧灵昀、芈昌平，还有一个中年人已经等候在这里，芈昌平已经解下铁锁镣铐，不过身体佝偻明显极度虚弱，面色灰白毫无血色，一双涣散的眼睛无神地不知看往何处。

姓名：余致远

性别：男

年龄：555岁

臂力：684

身法：711

悟性：292

根骨：838

先天天赋：蛟龙渡水

后天天赋：上善若水

代表功法：止水功

蛟龙渡水：修习与水有关的功法事半功倍。

不久前在冰魄潭将我捞起来的，应该就是这个人了。水上功夫，在这里也算占据地利。

面前这六人，与白玉京相比，实力不遑多让。

然则这都不是我此刻需要考虑的问题，我的眼里只有芈昌平。发觉我凌厉视线的后者回望过来，无神的双眼逐渐聚焦，空洞的目光中渐渐浮现一抹高傲与不屑。

我没有怒火中烧，梦蝶已经不在，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付出代价，如此而已。

“唐婴。”

保持气度的任闭月开口说道。

“芈昌平失手错杀萧梦蝶，这本是我闭月峡内务。作为此间主人和芈昌平的师父，我的意思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当继续前行……”

我心平气静，听她继续说下去，悲伤早已掩盖愤怒，更何况我的愤怒不会无的放矢。

“然而做过的事，需要承担后果。本座在此宣判，监禁芈昌平五百年，五百年不得出冰牢一步，由老猿负责看守。各位，有何异议？”

周围安静无声，芈昌平欲言又止，萧氏姐妹看向我的目光游移不定，余致远微微皱眉，白猿面无表情。很显然，没人有意见，任闭月只是在询问我一个人的态度。

“如果我忍不住想杀了他呢？”

没让诸位等太久，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众人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萧氏姐妹有些担忧，余致远短暂错愕后露出玩味的微笑，任闭月和白猿依然面无表情，芈昌平投来更加不屑的眼神。

“等你杀了他之后，也会被囚禁五百年。”

闭月神女语气平淡地说道。芈昌平第一个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师父，其余人也或多或少露出惊讶错愕的表情，白猿也张着嘴看向这里的主人。

“师父！”

任闭月抬手，阻止徒弟即将暴走的情绪。看向我这边，饶有深意地说道。

“不过我想，唐婴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让闭月峡在百年约战的时候损失战力，对吗？”

我无奈苦笑，去他娘的百年约战，关老子屁事！我只要梦蝶，只想为梦蝶讨回公道！

公道从来不在人心，只在乎实力。

“我今年二十岁，这个芈昌平少说也有五百岁了吧。”

我淡淡开口，众人面面相觑，任闭月微微皱眉，她应该猜到我准备说些什么。

“梦蝶的仇不能不报，否则如鲠在喉。可是闭月说的对，大局为重。”

我环顾四周，看清楚这里的每一寸结构。

“所以今天，我想以二十岁的修为，挑战芈昌平五百年的功力。假如……侥幸撑过一百招，恳请任前辈，监禁芈昌平一千年。”

此言一出，包括白猿在内，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恐怕没人会想到，我居然要在犯人的刑期上讨价还价。不过在场没有凡夫俗子，不消片刻都明白其中真意，芈昌平浑身颤抖着对我咆哮道。

“那要是我在百招内赢了你，又当如何？”

“既往不咎。”

我气定神闲。芈昌平转身看向任闭月，所有人也都等着她做决定。

沉吟片刻后，闭月神女一声轻叹，无奈而又无力地点头应允。

萧氏姐妹与余致远狐疑地看向我，仿佛刚刚猜到的答案又变得模棱两可。或许在他们看来年轻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修行数百年的芈昌平的对手，这样的赌注毫无意义。

但只有能看到人物属性面板的我才知道，这个杀人凶手的底牌。念动力，真不凑巧，我有个老师对这方面很有研究，他留下了大量笔记，里面有很多针对这种特异功能的手段。虽然现在的我已经脱离俗世武学的范畴，可是一些有效的对敌手段，永远不会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