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画面里,黑暗的地下空间一览无遗,平地中心的高台上,大胡子艾哈迈迪?罗斯契克绝世而立,这样重要的仪式现场,只有他一个人驻守在此。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无可厚非。既然外面和通道里的人挡不住入侵者,部署再多的人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能够抵达这里的人,绝非一般存在。
既然只有他一个,则进一步说明天道协会人手紧缺,而那些本可以作为主要战力的成员,此时应该如我所料那般,再次袭击镇国警备军的秘密基地,唯一的目的只能是九龙护心镜。
这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环,想要顺利执行这个计划,就要时刻防备我的快速回防,而有能力拦住我的人,大概只剩下他了,那个即便是我重新掌握横断星剑之后,还能旗鼓相当的对手。
调虎离山的关键不是调走老虎,而是确保老虎无法及时回山。
我随手拿起通讯电话,同时转身打开军用指挥车的后门,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二号方案。”
不等董少卿回应,我随手丢掉通讯电话,风沙袭面而来,模糊的地平线上,沙海之中缓缓走来一道身影,他闲庭信步,显得游刃有余,他面色从容,就像正要会见多年挚友。
我们的确算得上多年挚友。
我迎着来人走上去,慢慢靠近彼此,都很有默契地在距离五米处停下脚步,更有默契地露出笑容。
“尹兄,这么快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秦逸,曾经名叫尹肇然。
“梦蝶还好吗?”
他嗓音略显干涩,目光无比平静。
“她已经不再属于我们这类人,应该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秦逸叹口气,无不感慨地说道。
“但愿她有这样的福气。”
我笑得更加真挚。
“你也可以。”
“尹肇然”略显诧异,不过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这种人,都有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事,就算了吧。”
这句话我深表赞同,尽管立场不同,但毫无疑问,他算得上我的知己。
“能成功吗?”
我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大漠风沙中,秦逸的声音稍显萧索。
“那取决于我能不能缠住你。”
对方如是说,我轻轻一笑,虽然早有预料,也自认为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尘埃落定之前,千万别把话说满,否则很容易惨遭打脸。所有装劈的话,只能出现在回忆录里。
于是在秦逸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表情前,我从怀中取出了九龙护心镜。心念电转之间,一股肉眼难辨的能量窜了出来,不知去向何方。片刻后,军用指挥车里走出一道袅娜的身影,正是身穿紧身作战服的龙璇音。
秦逸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走上前来与我并肩的少女,眼眸深处不断变换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尹师兄,好久不见了。”
龙璇音淡淡问候,“尹肇然”沉默许久之后才苦涩一笑,有些落寞而又释然地开口。
“是啊,好久不见。”
他随即看向我,自嘲般苦笑。
“看来今天我走不了了。”
我绷紧面颊沉声说道。
“将来的事,以后再说。不过今天,你的确走不了。”
秦逸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放松,又迅速绷紧,眼神随即变得冷酷而锐利,声音中不带任何杂质。
“那就战吧。”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无论梦境或真实,无论远古或现代,仿佛只有这片沙漠,从未改变过。
昏暗的地下空间内,空地中心高台上,如山岳般屹立的罗斯契克,目光沉重又戏谑地审视着来人。在他身后,耸立在高台上如同铁锅一般的容器里,正咕嘟咕嘟翻滚着暗红色的浆状物,时不时会有类似碎肉、碎骨之类的不明物体在里面载沉载浮。
“又见面了,陆迪先生。”
男人抖动胸前的大胡子,声音沉闷却无比清晰地开口。陈文韬自然不会感到奇怪,如果连师父正在看着眼前一幕都没能料到,敌人与己方的差距未免太大,他只是站在原地抬起手臂,亮出通讯器稍作示意,同时手中多出一把水晶短剑。一副随时可以动手的态势。
“看来司徒老先生给你留下太深的印象,以至于稍有风吹草动,阁下就亲自前来。”
罗斯契克不无得意地嘴角上扬,目光中难掩轻蔑,不过他还是郑重其事地低头解释道。
“虽然的确有这个必要,但你还是来晚了。”
大胡子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很享受此刻的感觉,即将胜利的喜悦,双目中闪出炽热的光。
“一万个冤魂已经集齐,这里的事情已经完毕,而最重要的一环,将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展开。呵呵呵,有位老朋友应该已经与你见面了吧。”
陈文韬摆出攻击架势,罗斯契克丝毫不惧,他看似在洋洋得意地炫耀着什么,实际上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就在对手将发未发之际,大胡子率先发动了进攻。
一缕肉眼难辨的无形刀气忽然出现在陈文韬身侧,他虽然后知后觉,却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来不及闪躲,那就正面招架。只听叮地一声脆响,陈文韬左手短剑与并不存在的刀刃相击,出乎意料的巨力令他措手不及,身体重心偏向右侧,不由自主地向另一边踉跄。他单脚撑地旋转稳住身形,同时手中短剑电闪,又架住两次突如其来的无形刀气。可也因为如此,他更加难以掌握身体的平衡,在敌人阴险的算计中东倒西歪,一次次险之又险地化解危机,可毫无疑问,长此以往必定身首异处。
罗斯契克不停操纵着隐藏在空气中的无形刀刃,一步步对敌人赶尽杀绝。这是罗斯契克家传承上千年的真气化形,虽然威力已经远不及先祖,可这种高超的作战方式就算面对现代化热武器,也丝毫不惧。
就在罗斯契克占尽上风,眼看不久之后就要消灭对手之际,一股寒意从身后窜上背脊,忽然出现在大胡子侧后方的李玄易悄无声息地递上水晶细剑,剑尖却在距离对手黑色风衣不到一公分处停止,然后毫无征兆地,李玄易使出浑身解数,发动最快速度向后飞掠,拼了命一般远离敌人。
嗖嗖嗖的撕裂空气声不绝于耳,李玄易退避的路径上不停留下密密麻麻的割裂痕迹,直到三十米开外,他才心有余悸地停下脚步,阴郁而沉重地盯着头也没回一下的大胡子。
“原来如此。真是高明的隐匿手法,难怪这么多同志命丧你手。”
这话明显是对李玄易说的,罗斯契克的语气也随之变得冰寒。
“你,该死。”
此刻的陈文韬双手轮换着三把星火令剑,叮叮当当不断招架来自四面八方的空气刀刃。就在罗斯契克分神应对李玄易的空挡,陈文韬抓住一次机会,射出一枚飞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偷袭对手。
飞剑破空而去,沿途撞破了层层空气阻碍,速度几乎难以分辨,李玄易也趁机再次栖身而上,瞬间重返敌人身后。
罗斯契克毫不慌张,调集了足够多的刀气凝聚成两柄足以扭曲视线的透明长刀,一手握一把,左手长刀挑飞了来袭的飞剑,巨大的冲击让他向后滑行,同时右手长刀绕后招架李玄易的背袭,凛冽的劲风甚至隔空逼退了李玄易,令后者露出破绽。
就在罗斯契克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杀死李玄易之际,陈文韬不要命般强行穿过层层气刃,杀到敌人身侧,肩膀与大腿暴起朵朵血花,硬是缠住敌人一瞬,令李玄易做好调整,重新展开攻势。
陈文韬与李玄易一前一后向罗斯契克发起疯狂进攻,手持两把风刃长刀的大胡子同时应付二人,并没有捉襟见肘,反倒游刃有余。剑刃不停在空气中留下锋利的痕迹,或在地面留下深刻的划痕,或在肉身上挑起道道鲜血。
陈文韬与李玄易身上不停出现又细又深的伤口,而罗斯契克依旧毫发无伤,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也渐渐愈发谨慎,似乎两个对手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减弱攻势,反而有所增强。
终于,一缕胡须从罗斯契克下颚飞起,微妙的平衡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