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没鹿期已经死了。”
九儿话音刚落,鸣便是一拳,打在九儿脸上。
“你再敢胡袄一句试试。”
鸣的脸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颤抖,她恶狠狠地盯着九儿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摄人心魄的无底洞,要把她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九儿挨了一拳,神情上却依旧镇定自若,未曾动怒。
“他被罗罗新垣异所害,若不是你一直隐居,与世隔绝,应该早就知道了。几百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九儿所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鸣的心上。
“这怎么可能呢?”
鸣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她像忽然被抽离了所有力气,双手瘫软下来,松开九儿的衣领,后退两步。鸣的眼睛布满血丝,微微泛红,温热的泪水充盈眼眶,双眼无神地四处游移。
她的父亲,朱厌没鹿期,对她而言就像是背后的一座大山,鸣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父亲一手抚养自己长大成人,虽然父亲不善言谈,对自己却是无比的温柔和疼爱,在鸣眼中,没鹿期就是最厉害的妖。
这一刻,这座大山,山崩地裂。
“我怎么知道你的是真的?”
鸣看着九儿,她多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你如果不信,可以继续躲在深山里等着,再等个千年万年,看看是不是能等到没鹿期回来。”
九儿看到她通红的双眼,知道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新垣异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
鸣满腔悲痛找不到一个出口,现在她能想到要为父亲做的事情,就是手刃仇人,为没鹿期报仇。
九儿看着鸣伤心欲绝的样子,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身,朝山林深处走了一段。鸣会意,也跟在她身后。风予清憨憨地准备也跟上去,被身边的逄蒙挡下来了。
“妖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去谈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逄蒙虽然也很好奇,但是既然九儿有意避开二人,就静候着便是。
与逄蒙和风予清隔开一段距离,九儿简单跟鸣讲了没鹿期、卫澧、新垣异之间的事情,鸣听到自己敬爱的父亲,以这样的方式被新垣那个下三滥的妖谋害,心如刀绞。
“新垣异那狗贼还在我父亲的洞府之中?”
鸣怒火中烧。
九儿微微点头。
“他躲在那间石室内炼制谷道子的精元,没两三个月怕是不会出来。可恨石室外的青铜大门坚实厚重,又被下了赑屃术,我想尽办法也无法破门而入。只能等他出关,再找他算账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万一是你与他有私仇呢?”
九儿笑出声来。
“他戕害我妖族首领,残杀西皇山至鹿台山一带多位极妖,设计我的朋友没鹿期和卫澧,我与他当然有私仇,这还用?”
“你是我父亲的朋友?”
“虽然算不上挚友,倒也有些交情吧。”
九儿此刻站在厎阳山半山腰,正好望向没鹿期洞府的方向。崇山峻岭在前,看不见山洞的位置,全凭意念相见。
“你可以不信我,这件事情你在这一带随意打探,现在西皇山至鹿台山一带的妖族之内无人不知,何况新垣异还藏在那石室之中,洞府具在,一切自有分晓。”
鸣看九儿笃定的样子,所之事有理有据,不像是在谎。
“之前多有得罪。”
没鹿鸣抬手作揖,微微低头,然后站定和九儿一样看着远处,显出一丝羞怯。
九儿看着没鹿鸣这副难为情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没鹿鸣举手投足间,越看越有没鹿期的影子,没鹿期在与他人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生涩,所以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和旁人呆在一起总会有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所以他总喜欢躲得远远的,逍遥自在。
“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危月燕弓是从哪里来的?”
九儿见没鹿鸣对自己已经放下了一些戒心,便再次问道。
“这把弓我不会给任何人,它是父母留给我的遗物。”
没鹿鸣紧紧抱着危月燕弓。
“我明白了。”
九儿转身朝逄蒙和风予清走去。
没鹿鸣没有跟着九儿回两人那边,而是伫立在原来的位置。她站在厎阳山的半山腰上,俯瞰下面的群山,自己苦苦等待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从此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是与自己有关的。
微风吹过她的脸庞,她双眼的红晕略有消退。她决定去会一会害死父亲的罗罗新垣异。
没鹿鸣纵身一跃,飞快地跑下山去。
九儿刚走到逄蒙身边,回过头再看的时候,没鹿鸣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去哪了?”
风予清眼看着没鹿鸣跑走,问九儿。
“随她去吧。”
九儿没有向风予清多做解释,她将目光放到逄蒙身上。
“你的弓,要不回来。”
逄蒙低下头,他迟疑片刻,问道:“你刚才的关于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你早知道她的身份?”
“什么话?”
九儿问。
“就是他父亲抛弃她的那些话。”
九儿没想到耿直的逄蒙竟然当真了。
“那是我诈她的。”
“什么?”
逄蒙方才还在心中感叹,九儿不愧是妖王,竟然连鸣的身世都能算到,自己还信以为真,都有些同情鸣的遭遇了。
“那他父亲是妖族首领朱厌没鹿期的那些话呢?他父亲真的是没鹿期?”
“这个倒不假。”
“这都能诈出来,不愧是……”
逄蒙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很快意识到,不能让九儿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立即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九儿。”
“她倒是个可怜的孩子,相依为命的父亲遭人算计而死,从此孑然一身。”
九儿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微微动容。
逄蒙距离九儿不到一臂远,看着九儿的神态,有种不出来的奇妙感觉。
自从知道九儿是妖王九婴之后,他的脑海中时常回想起不周山下,九婴那硕大的原形,和她九头齐出大开杀戒的样子。无数镇妖世族的人前赴后继,在九婴残暴的杀伐之下,死伤无数,对战到中场时,讨伐妖王的大部分人都绝望了,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战胜她,她实在是太过强大。九婴嘶吼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林,她放出的火焰在山林之中熊熊燃烧,处处是火光、哀嚎。
逄蒙记忆中的九婴,就是一场血腥的噩梦。前些日子在新垣异的洞府受辱,从妖口中得知九儿发现中了新垣异的计之后,抛下自己独自逃跑,让逄蒙更加怨恨九儿,觉得她就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妖。
他恨自己眼下的无能为力,并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让九儿吃点苦头。
可是眼前的九儿,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像记忆中的九婴那样冷酷无情,她也有悲悯之心。
是自己错把九儿当成妖王九婴了?还是九婴本就不是那样残恶?逄蒙一时迷惑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逄蒙问九儿。
九儿看着风予清,道:“风予清是风氏一族离字门的人,这里是妖族的地界,瓜田李下,他不能在西皇山至鹿台山一带出事。”
“所以呢?”
“我们恐怕还是要回一趟皇人山,把风予清交给卫澧,让他安排人护送风予清回离字门地界,以免再生事端。”
“你找到青兕卫澧了?”
“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