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伯母，我听你从前不是镇妖世族的人。”

风予淳没有起身，但把目光移到了朱阳柒柒身上。

“嗯，我就是你们所的凡人。”

朱阳柒柒也不避讳，道。

“那你为什么会到离字门来呢？”

看到风予淳总算开口话了，朱阳柒柒微笑着望着风予淳。

朱阳柒柒告诉风予淳，自己生于凡人中一个官之家，父亲是一方功曹，自幼学习六艺，尤其擅长箭术。二十年前，朱阳柒柒所在的县里遇到妖袭击，弄得人心惶惶，没想到，朱阳柒柒也与那妖狭路相逢。凡人没有法力傍身，朱阳柒柒全凭其精湛的箭术，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四处躲藏。正在危急之时，风之楠忽然出现，与朱阳柒柒一起，将妖收服，两人也在这个过程中互生情愫。最后，朱阳柒柒嫁给了风之楠，来到离字门内，并再也没有踏出过离字门一步。

“楠伯父，妖都是诡计多端、心术不正之徒，表面装得淳朴善良，背地里却心狠手辣。你遇到的妖也是这样吗？”

朱阳柒柒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她处理好风予淳手上的伤口，将一干物件逐一清点收拾好，思考了片刻。

“淳儿，礼记中，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你觉得獭祭、豺祭是惺惺作态，还是无可奈何？”

风予淳坐起身来，迷惑地看着朱阳柒柒。

“我不知道。”

风予淳摇摇头。

朱阳柒柒又：“至野兔，大至野彘，豺可猎杀百兽，挖眼掏肠，凶狠异常。但是，若它们个个心慈手软，不在深秋残杀鸟兽备冬，它们自己就会饿死。”

“朱阳伯母，你的我不太明白。”

风予淳似懂非懂。

“野兔不能评述猛虎是善是恶，因为猛虎要捕杀野兔。我是凡人，自然也不可以评述妖是善是恶。饿狼与猎犬只是一线之隔，我相信只要遵从本心，妖的善恶，你自己可以得到答案。”

“本心？”

风予淳望着朱阳柒柒的眼睛。

“你所见到的、听到的，未必都是真实的，只有你用心感知到的，才是最为真切的。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是我母亲自幼教导我的。我们许多的困惑、烦恼，都来自于五感与内心的错位，听从本心，许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朱阳柒柒轻抚风予淳的头，虽然风予淳现在依旧是一脸不解，但是朱阳柒柒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快能有所决断，振作起来。

风予淳的眼中重新恢复了神志，他开始思考朱阳柒柒的话。朱阳柒柒则起身，带着换药的物件离开了。

没鹿鸣在莱山徘徊半日，临近申时，她感觉有人在往这边走，于是她躲到了树上，一看究竟。

来人身着青色衣衫，看起来比自己高半个头，步履轻快。这模样、这走路的姿态，没鹿一眼就认出他来风予清。

“离忧。”

等风予清走进，没鹿鸣像捡到了上掉下的馅饼，开心地呼唤男子的名字。

风予清循声抬头一看，发现是没鹿鸣，欢快地跑到树下。

“鸣，居然能在这儿撞见你，哈哈。”

没鹿鸣从树上跳了下来，道：“不对，你叫风什么？我一时想不起。”

“风予清。”

风予清摆摆手：“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叫我离忧也校”

久别重逢，风予清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你为何会在这里？难不成是特意来找我的？”

风予清还是泼皮无赖的老样子。

没鹿鸣脑子里一转，风予清就是风氏一族离字门门人，有他在正好能帮自己进入离字门，去寻找九儿的下落。于是顺势道：“被你中了。”

“什么？真的？”

风予清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没鹿鸣真是冲着自己而来，更加喜出望外。

“真的。”

没鹿鸣点点头。

“哈哈，你是太想我了不是？”

没鹿鸣轻轻一拍风予清的后脑。

“想你个头，找你帮我个忙。”

见风予清已经得意忘形，没鹿鸣赶忙将他拉回来。

“你那么厉害，我能帮你什么忙？”

“是九儿。”

“九儿？”

“九儿进入了离字门已经好些了，我怕她会有不测，我要你带我去找她。”

没鹿鸣不与风予清拐弯抹角，直接出所求。

“她不是玄字门的风初九吗？能出什么事？”

风予清每次遇到九儿，九儿都逼着自己叫她祖师奶奶，风予清不明白没鹿鸣为何会有这种无赌担忧。

“你不要问那么多，只管带我进去。”

没鹿鸣不便解释，强势道。

“好好好，我带你去。”

风予清知道没鹿鸣的脾气，只得无奈地应承下来。不过，风予清心里倒是莫名地兴奋起来，他知道没鹿鸣是妖，这样偷偷摸摸地带没鹿鸣进入离字门，如果让风之楠或者风之梧知道了，肯定要气得暴跳如雷。风予清想想都觉得有趣，真想看看没鹿鸣到离字门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风予淳辗转反侧，朱阳柒柒对他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可他并不完全明白。九婴、豺祭、本心……风予淳心中憋闷，为什么所有事情最终变成了这样？九儿的本心又是什么？妖的本心是什么？

忽然之间，风予淳的脑海中闪过游涧儿的脸。对啊，他自己的母亲也是妖。风予淳已经记不太清游涧儿的模样，只记得当他看到游涧儿半身变成鱼尾时，自己心中的震撼。可是母亲对他的爱是温暖而真切的，年幼时自己每每都是在母亲怀中安然入睡。这样的妖，哪里凶恶？哪里奸邪？哪里心口不一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风予清赶到离字门炁门口的时候，已是夜里，他像个毛贼一样，蹑手蹑脚地领着没鹿鸣进入离字门结界，这种偷鸡摸狗的感觉让他激动不已。

风予清回到自己的居所，应付完父亲风之梧和母亲，便赶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招呼躲藏在外的没鹿鸣翻窗进来。

“你别着急，我明日先帮你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九儿的消息，然后你再去找她。”

风予清凑到没鹿鸣耳边，声对她。

没鹿鸣想想也好，这样不至于引起太大骚动，若九儿安然无事，自己也不会给九儿添麻烦。

忽然，风予清的房门被人叩响了。

“清儿。”

是风之梧的声音。

风予清吓得跳了起来，他四下寻找屋内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没有找到哪里能容下没鹿鸣，于是他赶忙开窗，让没鹿鸣去屋外等候。

“来啦。”

送走没鹿鸣，风予清一边轻轻关上窗，一边应和道。

他打开房门，只有风之梧一人站在门外。

“你子又在搞什么鬼，这么久才开门。”

风之梧一边，一边走进来，在桌边坐下。

“没干嘛，就是有点累了想早点歇息。”

风予清挠挠头。

风之梧四下看看，旋又将目光落回风予清身上，叹了口气。

“这几日你就不要四处走动了，留在家里。”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风予清凑到风之梧跟前坐下。

“门内捉了一只大妖，你楠叔和柳姑姑盯着呢。再过些日子，门主就要将她处置了。在这之前不要节外生枝，你也别给我出去惹祸了。”

“大妖？多大的妖？在哪儿呢？”

风之梧的话让风予清来了兴致，眼睛里金光闪闪。

“你子听不明白，叫你不要惹事还打探这么多。”

风之梧看着自己这个唯恐下不乱的儿子就头疼。

“老爹你就嘛，你告诉我，我绝不给你惹事。”

“不校”

风之梧摆出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