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寒假,房冬已经成了万元户。
突然感觉挣钱也不像人们说得那么难,尽管这一万多块来得并不容易。
除了放假这个月要多打些路费外,父母每月给自己1200元的生活费,这个标准在同学中算是最低一档里的下中游水平,有几个农村来的同学还不如自己。
房冬从暑假回来后,把早点也戒了,一天只在学校吃一顿饭,另一顿在打工的饭店或小吃店胡乱吃一些,这样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有些剩余,加上五个月断断续续的临工收入,钱就这么攒下来了。
班里八成以上的同学都通过校园招聘或自投简历找到了工作,相比他们,自己挣的钱少很多,但房冬并不羡慕,因为自己是在为将来做两手准备。
有一点房冬还是满有成绩感的,同学们挣钱虽然比自己多,但没一个攒得住的,虽然自己这一万多块在别人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明白了挣钱不易的房冬很知足。
还有大半年才毕业,学校对同学们出去工作却是大力支持的,并一一进行了登记,房冬明白,这是学校的成绩,改年招生简介上可以写本校就业率达到一种何等高度。
辅导员找房冬谈过一次话,先灌一通鸡汤,然后建议房冬像其他同学一样,去应聘个公司,整日在饭店打工不是个办法,没有出路。
但房冬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做法。
寒假回到家时,正是父亲准备借着过年旺季大干一番的时候,脚蹬三轮换成了电动的,还得意地对儿子说电动车跑起来就是快,有好几次路管人员来抓他们这些街头小贩,都被他逃脱了。
父亲流窜式的卖水果方式没什么需要房冬帮忙的,早上出车前帮着把水果抬到车上,晚上回来时再帮着搬下来而已。
趁着父亲高兴,房冬把暑假时和父亲学过的炒料方法和程序精修了几次,从此别管家里吃啥,房冬几乎是两天一顿麻辣烫。
反复计算成本并提高炒料的熟练度,通过对比发现,其实自家的配方远不像父亲搞得那么神秘,网上有很多的方子大同小异,炒料的精髓在于火候和入料时机的把握,同样的配方炒出来的效果大不相同。
自己的私房钱没有和父母说,房冬相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工作的事情不顺利想要创业走小吃这条路时,父母断然不会拿出钱来支持自己,更何况他们也拿不出多少来。
在街头卖水果的利润还是可观的,缺点就是人太遭罪,父亲穿着上个世纪的、里面全是毛的大头皮鞋和快能传宗接代的军大衣还不够,又弄了个小火炉挂在三轮车旁,遇上极冷天时还能烤烤火。
还有就是眼神得好,一边做买卖一边还观察四周的动静,一旦有路管人员来了,立刻撤退。
跑得慢只有一个结果,扣东西罚钱,如果罚得少就去交了钱把车和货要回来,如果罚得多,干脆就不要了,重新买车置货,这也成了无照营业者们的固定费用。
就在离过年还有不到一星期的时候,父亲又被抓到了,连车带水果全部扣回了路管部门。
这次的罚款对于房家来说是重了点,一个姓王的队长说了,上次就被房建设跑掉了,这次绝不能轻饶了他,罚款两千,如果再有下次,直接没收拍卖。
这下可把房家难住了,这个电动三轮买的是二手车,当时花了一千多,换了一组新电瓶花了几百块。
车上的货大约值一千多,连车加起来三千出头的样子。
房冬不禁佩服起路管人员的专业水准来,两千这个罚款数肯定是他们对车和货进行评估后做出的,定太高没人去交这个罚款直接弃了,定太低又让你觉得不疼不痒起不到作用。
就让你疼,还不得不要。
可父亲担心的是那车货,如果这种天气被连车带货停在外面的话,一晚上就全冻掉,那这两千块交了后就不划算了。
经验告诉房建设,借交罚款时陪个笑脸至少不会得罪这些人,下次抓住大不了脸皮厚些,态度好些,再接着罚。
可这次不交把车货都舍了,重新买个车再被抓住的话会罚得更重,也许会直接没收。
这还不算啥,可怕的是以后的每次行动首先抓的就是你,别管有几个人能跑得掉,你永远跑不掉。
房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中学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同学马小龙。
记得听他说过,他有个亲戚一家子都在路管部门工作。
中国人讲人情,看看他能不能通过亲戚给说说情,少罚点。
“大白天出门见了鬼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我以为你考上大学把老子给忘了!”马小龙一接起电话叫了起来,还是老毛病,老子不离口。
“请你吃顿饭,见个面。”
马小龙中学时在班里的成绩一直是倒数的,高考才考200多分,毕业后没再上学,在父亲开的修车行里帮工。
“我请你吧,你不是还没毕业吗?”
马小龙为人倒是一向很仗义,房冬没和他客气,不过也没让他多花钱,找了一家比较火的麻辣烫,几十块钱就完事,顺便和自己炒的料对比一下。
结论是:基本差不多水平,感觉还是自己的味道稍好些。
先是绕着弯子聊了聊中学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现状和互相之间的联系,快吃完时房冬向他提出自己的来意。
马小龙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闹了半天是找老子办事啊,要是没这事是不是根本想不起老子来?”
“别特么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的,改改你这臭毛病,给个痛快话,能帮不?”房冬揉着自己的肩膀,真疼。
“帮怎么,不帮又怎么?”
“帮就痛快点,不帮就绝交!”
“威胁老子?谁求谁呢这是,不要这么牛逼好不?”
两人闹了一阵,马小龙告诉房冬,自己的舅舅原来是路管的一个领导,可今年刚刚退休,目前表哥表姐还在路管工作。
“王队长?”马小龙一听便叫了起来,他表哥就姓王,是个中队长:“你问没问是几中队的?”
“好像是二中队的吧?”房冬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没记错,确实是二中队。
“行了,等我消息。”
说来真巧,马小龙的表哥正好是这个二中队的王队长。
回家告诉父亲后,自然十分高兴,那车水果肯定是冻坏不能要了,少罚点款把车要回来也行。
隔了一天,马小龙的电话就打回来了:“说妥了,先写个认错书。”
“那没问题!”房冬从小就淘气,给老师写检查是强项,连草稿都不用打。
“钱呢?”房冬又问。
“你也知道,这眼看就过年了……”马小龙还没说完,房冬就打断了他:“这个我懂,你说。”
“就两千吧。”
“去你妈了个省略号吧!”房冬一下就火了:“罚两千外加一份悔过书,那找你有毛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