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胖子都体会到,这个李方明嘴真欠。
三个人就吃了一百多块,这在房冬短暂的经营史中,是人均消费最高的一拨顾客了。
李方明结帐,吴放放的一千块又存了下来。
“加个微信。”盛夏临走时对房冬说:“找好了房子通知你。”
这一天房冬终于把营业额再次卖上了五百。
“狗头冬,这吴放放她们要是天天来吃的话,咱们的营业额可就……”胖子一边数钱一边美滋滋地说。
“做猪梦呢?有天天吃这东西的吗?”
“好好说话不行吗,不放狗屁就张不开嘴是不是?”胖子立刻反击道。
这个死胖子越来越难对付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房冬的营业额居然稳定地保证在了五百以上,李方明带着几个男同学来了一次,那天的营业额冲上了七百元,也是房冬自租这家店以来的最高纪录。
终于开始盈利,此时的房冬和胖子也不想要挣多少钱,每天算计着自己的资产涨幅有多大,离租一个安大小吃街的门脸还有多少差距。
刚好了没几天,侯勇志那边又出妖蛾子了,五串送两串。
“这个省略号没完了是不是?”胖子叫道。
“你没听说过吗,最无情的对手莫过于反目后的朋友?”
“你也没算和他反目吧?没打没闹的?”
“他把你当成了敌人和奋斗目标,你就别想着有朝一日他会放过你。”
“奋斗目标?”胖子不解。
“在两个人的战斗中,压制对手也是一种胜利,侯勇志现在是盯上我们了。”
“那咱们得想办法搞一下他,别让他觉得咱们好欺负!”
“先攒租房钱,等李方明那边一有合适的店铺,咱们撤离战场,不和他玩啦!”
“怂货!”胖子骂房冬。
房冬苦笑了一下,不怂行吗?好歹现在人家还把你当个对手看,拚个毛干爪净那天,连人家的对手都没资格做了。
侯勇志五送二这天,房冬的业务再次受到了影响,又以三百多的营业额收场。
胖子开始有些灰心了,这岳父和女婿这么搞下去,三天一招,两天一计的,啥时候是个头呢,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街上已经有人穿毛衣了,再过一个月,就算侯勇志不胡搞,这条街上也没多少人了。
房冬也没办法,只能咬牙挺着,没想到两天后,业务又开始回升了。
品牌的力量,自己自租台阶那天起,省略号这个招牌便再也没用过,现在想来太可惜了。
坚持品质才能打造老字号,等你的招牌成了一个业内的知名标志时,也许再也不怕,更不用和人打价格战了。
“创品牌?你快拉倒吧,一个小吃摊还能创出品牌来?”连胖子都对自己这一套理念持不信任态度。
在随后的十几天里,侯勇志又搞出很多花样来,每天前十名顾客半价,前二十名顾客吃一送一,连麻辣面也和串串甚至老宋饭店的经营项目进行了联动,吃盖饭送串串代金券,吃串串送盖饭……五法八门。
虽然没什么新鲜招数,都是从各行各业搬来的套路,也把房冬搞得七荤八素的,后来直接变麻木了。
虽然在老顾客的支持下,业务一直稳定在了四百到六百之间浮动,但翻身的希望却从渺茫到灭亡了。
转眼进入了十二月,小吃街上的人渐渐减少,营业额开始一天天下降,房冬这里连卖四百块钱都觉得困难了。
王大猛已经把台阶上的串串摊子彻底收回了他租下的饭店中,不知从哪儿学了一手山西刀削面,招牌也改了,大猛刀削面,没忘了在前面加上几个字:正宗大同风味。
听有的顾客说,很难吃。
好好的一个传统美味就被这些头上打着正宗旗号的杂牌军们毁了。
宋俊生和侯勇志这翁婿俩不断挑起的各种价格战终于在一次次寒流袭来的配合下,打垮了所有在台阶上卖串串的,也包括房冬。
无利可图,房冬准备撤摊了。
三轮车上满载着失落和不甘心。
在自己的告别表演日里,只卖了二百多块钱。
包括房冬在内,台阶上的摊主大多都是被租金打垮的,让房冬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这条街上赢来了一片骂声。
很多租台阶的人都在背后骂房冬,就是在他的带领下,出现了几十家台阶上的摊主,这几十人中几乎没人挣到钱。
台阶下的人也在背后骂房冬,正是因为台阶的兴起与火爆,让原本小吃街的那些推车户们日渐冷清,苦苦度日,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房冬。
宋俊生和侯勇志也有人骂,但远不及房冬的呼声高。
连自己到这条街来的第一个朋友臭豆腐白玉堂也来说房冬:“就是你小子瞎折腾,把大伙都害了啊。”
白玉堂告诉房冬,连他的业务也受到了影响。
任何事物都有阴阳两面,有骂的,自然就应该有夸的。
台阶后面这些原本半死不活的饭店主们,每人每天突然增加了二百到三百的纯利润,他们最应该感谢房冬。
可他们也没一个说房冬好的,也许还在背后骂房冬、骂这些租台阶的人傻,不会做生意。
听河东路老刘老婆传来的消息,由房冬带头搞起的这场近乎轰轰烈烈的台阶大战,受益最大的还是宋俊生,当然也包括侯勇志。
刘嫂说,据不完全统计,在房冬租他们家台阶前,老宋的盖饭和大碗面加起来一天也只是四五百块的流水。
可到了后来,他家的老品种加上串串,每天的营业额稳稳在地保持在两千以上,还有一天卖出过三千的最高纪录。
每每听到这些消息,连一向乐观的胖子都变得脸色铁青。
在最后这十多天里,两个人的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
台阶上的人陆陆续续全撤了,台阶下面推车营业的老摊主们却仍在寒风中顽强地坚持着。
离开艺校小吃街的时候,房冬有太多的遗憾,但最大的遗憾并不是自己没挣到钱,而是自己临走时连个新店位置都没能给几个月来辛辛苦苦维持下来的老顾客留下。
三轮车走到艺校东南角的十字路口旁停了下来,这里是房冬开始的地方。
他望了一眼北面仍望不到头的小吃车队,问胖子:“你说,我是不是对于这帮人来说,有罪?”
胖子没回答。
房冬转身看了看,他眼里居然含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