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菩萨行善,普度芸芸众生,那她沈娇就是被菩萨落下的。
嗓子眼卡着东西,她轻轻咳嗽一声,舌根处一片腥甜。腹部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灼热她的五脏六腑,呼吸声声变浅。
她终究是等来了这一天!
扬州谁人不知花满楼沈娘,可又有谁还记得嘉成年间的丞相也是姓沈。
沈娇抹去唇角的猩红,她沈家人可以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目光落寞,她连姓氏都是偷来的,还需这份文人傲骨?
多活了九年,苟且偷生夺来的九年。
“娇娇,爹爹这般唤你可好?”
“娇娇,你等爹爹今日下早朝回来,就去买娇娇最喜欢的桂花糕。”这是沈娇记忆中爹爹最后的模样,那日天蒙蒙亮,爹爹踏上马车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佛堂里的香烛快要燃尽了,沈娇将舌尖抵在牙根上,桂花香味星点一般涌入,很甜很甜。柔软无骨的身体倒在蒲扇上,视线缝隙中是菩萨的和蔼面相。
她昏睡着,感觉有人将自己抬了起来,是张府的小丫鬟。沈娇心里留了一线念想,莫不是菩萨显灵,张家夫人放过了自己?
心口的血起往上翻涌,她只能任由乌黑的血水吐出来。鸩酒一杯,张家夫人就是让自己给张绪赔命的,岂会让自己有活路。
张府上下都说是自己毒死了张绪,可两人拜堂以后,自己就未出过房门,何处寻毒何时下药?
这些都不重要,张府看见的就是张绪进了洞房,听到的就是张绪挑起自己盖头时吐血而死,要做的就是让她给张绪赔命。
过了一盏茶功夫,沈娇的气息越来越浅,嘴中翻涌而出的乌黑血水染湿素色里衣。身上裹着一张竹席,两个烧火丫头随意抱着,只要人不滚落出来,她们每人就能拿到二两碎银子。
青湖边上,扬州城的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许多都是从张府门口跟着过来的。
不为别的,就是过来看一眼花满楼的沈娘。平日里,哪能有幸一睹沈娘的仙姿。
单单进花满楼就要十两银子,更别说是见到头牌沈娘了。人人都知道青湖是什么地方,扬州城里不守贞洁的又或是有大过错的妇人,都由夫家在此处将妇人沉湖。
张家的夫人没来,是张家大管家出面的。“张家新妇沈氏,出花满楼,迎张家门。洞房夜半,持鸩酒,良人已逝。沈氏自认罪责,今日投青湖,以表心志。”
对于张家的周到礼数,沈娇自诩不如,好一个自认罪责,投湖表志。
撤下的竹席被张府人收下去,一袭红衣出现在众人眼前,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挡住惨白面容。
隔得近的小厮都纷纷别过眼,只有那两个烧火丫头兴头很足,站在沈娇身侧。
一人搂住一边的肩头,把人架了起来。此刻她们只需轻轻一推,让沈娘投了青湖,那可就是十两银子啊!
沈娇的意识渐渐断了,湖水从四处涌入,逼得她睁开了双眼。水光之中,她看见爹爹提着桂花糕朝自己走来,面上挂着浅笑。
还有阿桀哥哥!说过要来娶自己的阿桀哥哥。
“沈娇娇!”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