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磅礴掌风之下,霍俊的发丝飞扬,黄色道袍激荡不止,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乘风而去的姿态,飘然若仙。
霍俊一手竖在胸前,顿时掌风停在掌刃处,再难欺身。
御风!
他默念口诀,竖起的手掌缓缓向前推去,掌风竟然倒卷,以强过之前数倍的威力轰鸣整个走廊。
霍俊于末法时代行奇谋巧算,施诸般手段,横推了华夏各大宗门,收缴了各大门派的修炼典籍,并且从中整合出了失传分散在世间多年的神通变化——地煞七十二变。
尽管这是仙人才可发挥出真正威力的无敌神通,但不妨碍他现在使用。
虽然威力尚小,但也远超炼气期大部分的神功秘法。
御风的要点在于一个御风,御虚无之风,以为己用。
上可御三灾之赑风,下可御凡俗之掌风,强横至极。
掌风疯狂倒卷,犹如海浪高高掀起,而又重重坠下。
虽然看不见其形体,但无形风势已然是惊涛骇浪。
沧秋见此,却毅然决然的昂首向前。
掌力直抵前方,轰鸣声中,掌力撞入风中,宛若龙入大海。
一时间,真气四外翻腾。
蛟龙斗海之景,分别映入霍俊和沧秋的精神之中。
沧秋素手遥遥一扬,一道白虹掌力九曲八折,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洞穿两人的正面交锋,从里面游移到了霍俊身后。
至此,白虹掌力猛地暴起,袭向霍俊后心。
如此致命一击若中,霍俊必然遭遇重创。
可是沧秋已经拼进全力,手段尽出,霍俊还未展现出他真的实力。
霍俊轻轻一抖,肩膀及腰随着一震。
一震之威,似千钧之力。
白虹掌力戛然止,砰然湮灭。
旋即,沧秋身有所感,气息不由一滞。
霍俊趁此机会大步向前冲去,一步迈出,横跃数丈,转眼之间来到沧秋身前。
悚然一指,摄人心魄,径直标向沧秋的额头。
然而就在霍俊即将得手之际,变故陡生。
周围的空气突然布满森然的寒意,一层层寒霜悄然攀上走廊的墙壁。
“好胆,竟欺我瑶台无人吗?”一句男声似从万里之外飘来,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顷刻间,莫名的威压浮现,犹如山岳落下,霍俊竟然动弹不得,甚至浑身上下发出如豆子炸裂的响声。
这时,声音的主人终于露出了端倪。
瑶台宫殿的上方在霍俊与沧秋的视野中竟然透明起来,两人的目光穿越数万里长空,远在天上之天。
那是一个沐浴在无尽金光中的伟岸身影,参天而立,巍峨如山岳。
霍俊清楚这极有可能是天地法相之类的手段,但如此强者,杀他已经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但,他就是不甘心。
大道未成,何以身死。
霍俊拼尽所有,想要反抗这股跨越数万里的强大威压。
可他纵然用尽神通,终究敌不过修为上的巨大差距。
沧秋也惊呆了,美丽的容颜挂满了难以置信。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一时间她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沐浴在万丈金光中的伟岸身影看了一眼沧秋:“你既然是师兄的传人,就好好把瑶台传承下去,大仇未报之前,为了不让瑶台再遭覆灭,只能苦了你们在此小天地沉沦老死了。”
说着,他一指点出。
尽管相距数万里的之远,甚至隔着几个小天地,这一指还是点在了霍俊身上。
霎时,霍俊身上爆发数十道光芒。
而他整个的气息也紊乱不堪,暴躁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嗤!
忽然八个大字从霍俊身上亮起,驱散了这足以杀死霍俊的一指。
天地法也,治在毫厘。
万丈光芒中伟岸的身影大感疑惑:“这是什么?”
旋即,他伸手抓向霍俊。
可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调动不了丝毫法力,这八个字竟然是至强的法则,破灭万法。
涉及真正的法则,那已经是超越仙人的力量。
唰的一声,八个字一扫而过,伟岸身影气息萎靡,直接被打落尘埃。
瑶台宫殿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霍俊一指还点在沧秋身上,瞬间吞噬了沧秋的真气。
凤阳小天地,乃今时统率亿兆小天地和三界南朝对弈的圣朝大本营。
突然之间,仙气冲宵,天地为之一震。
顿时,圣朝宫殿深处,传来圣朝之主天地明君温润和煦的声音:“怎么了,瑶光?”
一座瑰丽的府邸之中,天地明君之下第一的瑶光仙人失笑道:“刚刚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门派遭袭,我出手相救,却被八个字废去修为。”
“哦,哪八个字?”
天地明君来了兴趣,仙人很少会做梦,一旦如此,必有预示之意。
瑶光遥遥头:“我实在记不起这八个字,而且我刚刚看了一眼,门派并没有遇袭,只是门人内斗而已,真是怪哉。”
且说霍俊,在生死之间,潜藏在他体内的一块月白宝玉释放出了这个八个字,从而救他一命。
这块宝玉是霍俊在华夏时幼年所得。
一日,天坠流火,这块宝玉恰好落入他的手中,一面雕着神兽白泽,一面刻有八个字——天地法也,治在毫厘。
在华夏,霍俊与好友最终的决战时。
十方神器释放出了毁天灭地的爆炸,而在那场爆炸中,正是这块被霍俊带在身上的宝玉护住霍俊不死,让他进入了白山黑水,可这块宝玉也就此消失无踪。
而今,霍俊才发现这块宝玉一直潜藏在他的体内。
此刻的霍俊陷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他视野似乎随着宝玉而走,看到了宝玉的所经所历。
拱桥两侧湖水渐渐消失,山水如画杨柳依依宛若迷蒙,破败的像千百年之后,拱桥上脚尖脚跟同时发力的白衣少年身子前后摇摆,如此点头的间歇,白头满发,形如枯槁,而他腰间刚好挂着这块通灵宝玉。
走下拱桥远去的憨厚少年似有所觉,走出不远,悄悄回头,入眼的依旧是画里的美丽景色。
白衣少年浅笑着目送,好像察觉他偷看自己一般,歪着头可爱的眨了眨眼。
憨厚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快些脚步的走失身形。
遥遥欲坠的拱桥,下面龟裂到地皮凸起的无水湖底,那桩如同火烧过的枯死树桩,是千百年后,还是本就如此。
白衣少年稚嫩纯善的容颜,这次没有老去,因为他不甘心,仍想要奋力一搏,他不信命。
山河陡然倒悬,几个旋转,生气盎然,湖水天蓝,不见迟暮碧绿,比之最初还要新鲜。
身穿麻衣粗布的中年男子走上了拱桥,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上,咧着嘴,呲着牙,一只常年紧握刀兵的手在剔着牙。
白衣少年疑惑的瞧着中年男子,自己生气流逝,将死之日不远,但越是此时,越是强大,即便暗中算计他至此的黑手也非他一合之敌,能如此近他身,还是一缕残魂,细细回想,毛骨悚然。
“将首见少相,此世最最耀眼的两颗明星的相会,个中璀璨,唯我一人窥见,可惜,可惜。”
一个穿着小红袄的七、八岁左右的稚童,坐在桥栏上,摇晃着小短腿,没心没肺的笑着说道。
少相欧阳锦之顿时了然,笑道:“秋湫前辈很有童心吗。”
邋遢无比的曾伸随意靠在栏杆上,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如雪、如玉、如梨花,虽然两人错开了几个万年,但是他踏入拱桥的一刹,少年的一切就全然知晓,饶是他这般视修士如草芥的人,也不禁佩服。
“非是童趣,真身已死,一缕残魂幻化至此已是不易,何况同时还要化形他这个凡夫俗子的残魂。”小红袄女童甜甜的说道。
欧阳锦之点点头,叹道:“混沌归墟果然恐怖,可惜此劫不消,无缘得见。”
“恐怖个屁。”曾伸不屑道,“我若不死,提兵百万,杀尽天下修士,混沌归墟亦为囚土。”
欧阳锦之一笑置之,眉眼带笑:“未曾与您生于同世实属憾事,今天下英雄尽迟暮,方使我这竖子成名。”
曾伸撇嘴冷笑:“读书人倘若像你这般谦逊,活着是真的没劲。”
欧阳锦之垂目瞥向泛滥的湖光,喃喃细语:“有光便好,不是吗?”
秋湫跳下桥栏,仰头看着欧阳锦之,也在看着这个朗朗乾坤:“我二人将彻底魂葬混沌归墟,弥留世间数万载能再见如你这般璀璨之人,不负时光。”
曾伸竟郑重其事的折下柳枝递给欧阳锦之,说道:“在我家乡,折柳送别也算佳话,你将身死道消,算我送你。”
白衣少年浅笑的像个孩子,伸手去接柳枝。
咔!
似有什么碎裂,柳枝轻轻飘飘的落在拱桥上,景致再如最初一般无二,桥上行人来来往往,商贩吆喝而过,也有几家小娘子偷偷瞧着那个俏脸如孩童的白衣少年偷偷脸红。
欧阳锦之弯腰捡起柳枝,昂首挺胸,眸子里是毅然决然,果敢的眸色洞穿了这世间的一切,即便是轮回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叶扁舟。
这位熵国向来文雅谦卑的少年丞相,此刻傲气横生,因为他看到他的劫,那个使历代武夫倾慕的无双少年。
隔着无尽时空,两道目光终是相触,在欧阳锦之对面,是一个同样一身白衣的少年,只不过在后世记载中,那个少年四时,比之现在的他大上一岁而已。
他瞧着那少年,俊俏不足,却清秀飞扬。
欧阳锦之朝着自己的死劫表现出了生前死后都再也不会有的狂热与尊重,笑颜灿烂:“久违了,上古龙骑上将军,负玄。”
轻语若风,然而隔着无尽的时光,二十七岁的少相与那个二十八岁龙骑上将一样都难逃算计。
史载,熵国建业三年,春末,少相欧阳锦之于洞纯湖上,身死道消,魂散世间,年方二十七。
同年,葫芦巷的一个皮肤黝黑的憨厚少年,从此读书读的越发勤了,因为他答应过一个人读书百万,立身为民,他也答应过那个人,天地法也,治在毫厘。
只是这个憨厚少年不会知道,他读书百万终成无用,因为后世只会尊他为武圣人,说他是横推世间无敌手,轩辕重出武圣人。
至此,通灵宝玉轻灵一颤,带着霍俊是视野再次跨越无尽时空,飘向令一副画面。
霍俊在这一过程中毫无办法,只能任之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