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五、 彪悍的梅娘(1 / 1)铖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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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寺是个不大的村子,距汴京城不足四十里。

杨家寺的村头,有一个大门朝南的二进独家宅子,虽不甚宽敞,却也齐整干净,东面柳,西面榆,门前一棵枣,院内一棵槐,看宅子大小是个小户人家,看布局,主人家是个读书人。

梅娘脸色铁青的坐在院内,手中一把剪刀。

门外枣树下聚着一群人,其中一人坐在树前的碾盘上叫骂。

那人喝的微醺,正伸着胳膊给众人看,借着酒劲嚷的唾液横飞。

“大家都看看,俺就去讨口水喝,就被那奕家的恶婆娘用剪子扎了胳膊,她这是要杀人呢,今天要不赔我十贯钱,我就去报官,告他奕家纵仆行凶。”

醉汉胳膊上满是血迹,伤口果然不小,尤其是那血还汩汩往外流着,围观者有胆小的已经惊叹出声。

院门内传来梅娘清脆的声音:“杨泼皮,你仗着灌了几两黄汤,趁我家大郎不在就上门满嘴污言秽语,须知姑奶奶也不是好惹的,奕家书香门第,岂是你这种腌臜货能撒泼的地方?”

“屁的书香门第,你家那个呆子还算读书人吗?舍馆里的先生早就说了,那呆子读书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还读书人?别丢了读书人的脸!恶妇,你今天要是不赔上十贯钱,爷爷就死在你家门口!”

杨泼皮?

悄悄站在树后的奕子枫眉头一皱,脑中记忆出现,已经知道了这家伙底细,不就是村尾的杨小二吗?印象里这家伙整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偶尔还干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他家里原先有十几亩地,后来都被他吃喝嫖赌给败坏光了,自家的地中就有从他手中买来的十亩。

旁边有人哄笑道:“小二,你要是死在她家门前,怕是铜钱一文没有,最多只能给你烧点纸钱。”

“烧纸钱我也愿意,权当是我婆娘来送钱了。”杨泼皮嗓门越来越大,周围人跟着大笑。

有看不过去便道:“说话留点口德,想当初奕文奕先生可是为我们村培养出两名举人,你怎可对他的家眷出言侮辱。”

杨小二眼睛一瞪,大着舌头指着那人道:“老子就说咋了,干你什么事,难不成你也看上了那婆娘,告诉你,老子看上的人,谁要敢跟我抢,一把火烧了他家的房子?”

扭头对着大门又喊:“恶婆娘,快赔钱,不赔钱就陪我睡两天,否则我放火烧你家房子了。”

杨小二说的下流,有几个心思龌鹾的就开始脑补梅娘和杨小二睡觉的场面,跟着嘿嘿浪笑起哄。

杨小二越发的得意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奕子枫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女人一露面,奕子枫便知道了这是梅娘,她是这个村里最好看的女人,而且是把他这个身体从小带大的人。

要出事!想到梅娘性格刚烈,奕子枫就知道不妥,从树后面冲了出来。

“杨泼皮,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老娘跟你拼了……”梅娘手里举着剪刀,冲了过来。

北宋女子还没流行裹脚,梅娘来势迅猛,明晃晃的剪刀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刺目,人群一阵惊呼,纷纷让出一条道。

杨小二正在构思着新的污言秽语准备调戏梅娘,压根没想到梅娘会真的出来,他被人群挡住视线,等众人让开时梅娘已经到了眼前,还没来及爬起,那剪刀就到了面前,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怪叫一声抱住了头,一屁股瘫在地上。

………

剪刀迟迟没落下来,周边也安静了下来,杨小二歪着头从胳膊缝里看去,梅娘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虽然看上去很苍白,但剪刀已经落不下来了。

杨小二松开手臂顿时大叫起来:“大家看到没有,这恶婆娘真的要杀人,我要报官,我要……”忽然住口不叫了,他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是奕家大郎。

梅娘的手腕真的好细腻,这是奕子枫第一个感觉,当他近距离看到梅娘的脸时,脑中记忆的碎片就完全清晰了,更明白杨小二为啥如此骚扰了,这付面孔在这个村里根本就是个另类。

这是一张放在后世也会让人惊艳的脸,他想到了一个女演员……叫陈啥来着,两个字的那位。

那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实力影星,怎么一下子会记不住名字?看样子自己的灵魂不是在穿越中出了问题,就是这个身体脑子被那一棍打出了问题。

梅娘一哆嗦,这手还从未被人碰过呢,包括已经过世的老爷。

抬头一看,顿时呆住。

“大、大郎?你咋回来的呢?”梅娘瞬间就把杨小二忽略了,只有眼前的奕子枫。

她知道这不是散学的时辰。

看到梅娘的脸,各种记忆迅速蜂拥而至,一时倒是踌躇了,该怎么称呼呢?

记忆中这个女人才二十八岁啊,自己前世也二十七了,可眼下却不能叫姐,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好像是这个身体母亲的通房丫头,有契约的那种,这个身体一直都叫她梅姨,怎么破?

“您、您别动怒,这样会给您添麻烦的!”奕子枫没有正面回答梅娘的询问,伸手把她的剪刀拿了下来,这才松手。

杨小二愣了一下,奕家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他读书人的身份改不了,人不在眼前还好,一旦面对面,在他这样的破落户眼中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本想找个借口就走人了事,可一看书呆子抓住梅娘的手好像怕惹出事端的样子,觉得他到底是个怂货,那还怕他做甚,胆气又壮了起来。

杨小二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使出欺软怕硬的性子,顿时来劲了,刺啦一下扒开上衣,露出胸膛嚷道:“来来,冲爷爷这里戳,爷要是眨一下眼都不是好汉!”

“我让你起来了吗?”奕子枫忽然转头对他道。

伸手把梅姨拉在身后,然后飞起一脚,又是那招臭名昭著的撩阴腿!

呜!

杨小二闷哼一声,捂着裆脸色蜡黄,腰弯的跟魏三一样,跪在地上直抽气。

踢裆向来为江湖人所不耻,但奕子枫没办法,身体不行只能走捷径,接着又是趁他病,要他命,跟上一步又是一膝,正中面门,杨小二的脸就不成人样了,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跟一个破麻袋似的仰面倒地。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奕子枫强忍着膝盖上的钻心疼痛,故作云淡风轻状。

这是奕家大郎?是那个呆子一样的废物?

奕子枫弯腰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偷偷地揉揉膝盖,然后从容的看着众人,淡定道:“见过各位高邻,想必大家都已看到,这杨小二居然主动求我来杀了他,这种情况我曾在书上见过,是一种癔病,如果我不制止,他有可能会自己伤害自己,更有可能会伤及无辜,小子事出无奈只好从权,还请各位高龄做个见证。”

说完学着从古装剧里看到的情节,团团的作了一个揖,表情诚恳之极。

众人心里有种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但一时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觉得今天这场面怪异非常,这奕家子……怎么今天看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咱家大郎……?身后梅娘也有点风中凌乱。

若不是这孩子从小是她带大,穿的一身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她几乎怀疑眼前这人不是奕梓烽,而是另有其人,或者是……?

她的思绪立刻被奕子枫一头的散发打断。

“大郎,你怎么弄出这副模样?”

奕子枫摆手道:“我没事,先请各位高邻给做个证再说。”

有人心里纠结了,作证?怎么作证?!人在地上已经昏迷,你让我们给你证成仗义出手?咋不说成你妙手仁心悲天悯人呢!

有跟奕家关系熟络些的就道:“大郎宽心,今天我们都看到了,那杨小二酒后闹事,言行无状,冲撞了你家梅娘,也活该如此下场。”他没脸顺着奕子枫的话说下去,只好含糊的带过。

就算那跟些奕家关系不近的,平时大多受过杨小二的骚扰,此刻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责奕子枫,反而跟风道说他酒后失德被打的不亏。

正众说纷纭间,杨小二已渐渐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脸,见满手满袖子全是心血,心中已经有些胆怯了,又想到平时那个怂包今天怎么如此厉害,又有些惊疑不定,心道这两脚莫非是巧合了?

杨小二想爬起来找个场面话说两句,但头晕眼花,耳中到处乱响,哪里还能爬得起来,只得按下心思躺在地上,且看是怎么回事。

忽听梅娘惊叫起来:“大郎,你这发上怎么有血迹?”

奕子枫挡住梅娘欲摸他伤口的手,眼珠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没什么,刚才跟几个师兄弟过手的时候没站稳,自己跌的。”

说罢尴尬地嘿嘿一笑,开始飙演技。

这真难不倒他,后世中那无处不在的自拍小视频早就把所有人的表情练到了随心所欲的状态。

杨小二心里咯噔一下,师兄弟?难怪刚才那几下干脆利索,原来这小子学武了,还有几个师兄弟?

一个呆子都够自己吃一壶的人,一脚自己就快成了太监,再有几个师兄弟……自己特么的这是惹上有组织的人了。

这废物难道不读书了?以后还怎么再对梅娘心存念想了?想到梅娘那个俏生生的模样,心里更是纠结不堪。

梅娘一惊,道:“什么师兄弟……啊?你这是跟人学武艺了?”

奕子枫点头。

梅娘更急了:“大郎不去读书,为何要去弄那些枪棒,是忘记了老爷的教诲吗?”

这可是大事,众人也是莫名纷纷。

奕子枫叹道:“我读书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成效,反而身体越来越差,如此下去莫说读书,怕以后寿命都不会长久……”

“大郎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梅娘顿时怒了。

奕子枫举手虚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继续道:“学点武艺可以强身健体,即使读书不成也能自保。”

梅姨见他说的坚决,眼中便涌出了眼泪,道:“大郎已经成人,奴家也不便在旁指画,只恨自己不能助力大郎学业,辜负了老爷当初的一番心意。”

宋人对读书人期望甚高,大郎弃文崇武,这就是变了天了,一时间她连大郎的伤口都忘记了。

杨小二心里暗道一声晦气,趁着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在地上悄悄的往外挪了些,见离奕家子远了,爬起来转身就跑,也顾不得裆下抽筋了。

奕子枫早已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话起了震慑,这样的泼皮也不值得计较,便由他去。

他的目光在场上邻居中间环视了一圈,便感觉还有几个暗中觊觎梅娘的,不过此时的目光都收敛了很多,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手段已经让他们忌惮,又是团团一揖。

“今日若无各位高邻在场,那泼皮没准会做出更多无礼的举动,小子在此谢过,以后若有需要小子效劳之处,还请不吝相告,我定不会推辞!”

他这一客气,众人反倒不好意思,这里一半人是抱着看笑话心态而来,真正想帮忙的反倒没有几个,现在见奕子枫话说的漂亮,哪里还好意思再呆下去,纷纷拱手告别。

众人散去,奕子枫和梅姨走向自己院子,见她犹自伤心,便道:“您是在担心我弃文从武吗?”

梅娘只管走路,低头不语。

奕子枫本想说自己是骗大家的,转念一想,自己下手辛辣狠毒,若是不说出个出处,实在无法解释,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便想暂时隐瞒也好,伺机再说吧。

于是继续道:“我觉得去学武艺不是坏事,偷偷的练了几天,身体感觉有劲了,脑中思路居然也开阔了,以前好多读过不解的文章,现在想起来很容易理解其中的意义,这样下去,功课不但不会丢下来,反而能更上一层楼。”

“大郎,当真如此,不是安慰奴家?”梅姨将信将疑问道,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神采。

似乎也有道理,刚才那一幕不停的在眼前打转,大郎对邻里众人和杨小二那一番话很是沉稳老重,隐约有当年老爷的气度,遂按下心思转忧为喜,只盼这就是真的。

奕子枫笑道:“是不是安慰您,回头一试便知,我岂能哄骗得住您?”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这个身体里原先的诗词文章记忆碎片在他的脑中很清晰,如果用后世网上铺天盖地的释义来重新读过,那些本来模糊的不甚理解的经义现在都豁然开朗。

所以他看梅娘的眼神很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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