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哭了一声就停止了,她惊奇的发现那个凶手正哭的跟受害者一样。
大郎一付高利贷债主的嘴脸坐在旁边,手指着她,正准备要说什么。
听到梅娘的哭声,一丈青泪眼婆娑的看着梅娘,楚楚的样子让她看的心疼。
“大郎,你把她……?”梅娘心中一惊,有些糊涂了,感觉眼前一幕恍如梦里。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哪有那个本事!”奕子枫又不是初哥,梅娘的潜台词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小白了,但心里补了一句,虽然我很想那个……
梅娘下床来到两人面前,奕子枫对一丈青道:“你不是觉得委屈吗,正好,什么情况你问她,我出去!”
出门前问了一句:“梅姐,咱家的盐在哪里?”
“你要那个做甚?”梅娘对梅姐这个词终于麻木。
“昨天那种粗盐水洗伤口不是很好,我做点干净的盐给她用,反正好事也做了,也不差再多一点。”他无所谓的道。
一丈青偷偷的看了一眼这个小书生,慢慢停止了哭声,人家说的没错,即便自己身体恢复的再快,在昨天那种止不住血的情况下也凶多吉少,这条命不管怎么说就是他救的。
可他说话为什么那么气人,包扎的伤口她揭开看过了,里面缝的针脚能让她惭愧,当时的确被震撼了,可一想到能缝成这样,这条腿肯定会被他摸了不知有多少遍,想到这就让她有跳河的欲望。
算了,自己在水中能闭气一个时辰,跳河这条路行不通。
心里很气自己没出息,为什么他一说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为什么我都气成那样了杀他的时候竟然砍的是桌子,是我本身做错了还是我怕他还是别的?
真不如当时杀了他,再陪着他一起死好了。
眼看着他跟那个梅娘说了些话之后出去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勇气问先前他怎么帮自己疗伤的事了。
……
半个时辰之后,黑牛回来了。
米夫子知道奕子枫的实力之后,请假这种小事他自然能网开一面,奕梓烽……不,他现在该叫奕子枫了,作业完成的实在漂亮,不论是经义还是书法,都让人眼前一亮。
米夫子除了让黑牛带回新作业之外,还捎来一本他这些年读书心得和考场隐藏规矩的手抄,并带来一个消息,明天是旬日,后天他要去汴梁找他的学生登记今年的秋闱名额,这几天都不用来了。
奕子枫狠狠表扬了黑牛几句,无非是做事认真,不怕辛苦是个好孩子之类的话,黑牛听的十分受用,恨不得马上再跑一趟。
奕子枫随即让他到厨房帮忙烧火,尽管他一脑子的后世知识,遇到这种在灶台里烧火的事情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灶台上的水开了,他往里面加了一勺盐,锅里立刻安静下来,接着开始搅拌,如此反复不停,三斤左右的盐很快就用完了。
这种粗盐融化的水不是很清澈,尝起来略微发涩,隐隐的还有些发苦,他很佩服在这样的环境下梅娘还能做出味道尚佳的饭菜,算是有天赋的。
锅里的盐水稍微冷却一下,奕子枫把忙活了半个小时才弄好的过滤罐拿过来,那是他把便宜老爹用废的竹制笔筒,捣去烂底子,在上面蒙了五六层白叠布后制成的。
他在前世有个习惯,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立刻变得忘我,不做完根本就停不下来。
书房里的两个女人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他知道一丈青此刻已软弱的像只小白兔,如果不动用武力,就凭梅娘那张嘴巴在她面前妥妥的是个高手。
工作中的男人最美,不仅仅女人这么感觉,黑牛也觉得此刻的少东家身上多了一种让人见了就不敢大声说话的味道。
过滤后的盐水明显的清澈了一些,奕子枫把缝制好的一个滤包反复冲洗,然后换下用过的白叠布。
滤包里装的是他书房里的木炭砸成的炭屑,没有现成的碳酸钠制不成活性炭,所以他只取了去掉表层下面的三分之一层,这是最接近活性炭功能的部位了,因为表皮烧的不均会有脱炭的地方,芯部烧得不透会微孔不够。
木炭在过滤盐水的过程中作用不是很大,但会吸附盐水中其他矿物质的杂色,奕子枫把过滤后的水再用白叠布重新滤了一下炭屑,一盆透明度很高的浓盐水算是大功告成。
一丈青不知为何跟着梅娘联袂而来,奕子枫抬眼望他们一下,诧异一下梅娘的手段,然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锅底又铺上一层白叠布,这种纺织密度很大的棉布,价格不比下等的丝绸便宜多少,眼下的小富人家都喜欢用这种布来做贴身的衣物,比丝绸舒服的太多。
败家啊,梅娘肉疼的很,但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阻止,她不会做出任何一点让人小瞧大郎的行为。
奕子枫发现这个世界中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黑牛的表现让他大为惊讶。
熬制盐水的过程中对于温度的控制很重要,火力过大,铁锅温度过高,熬出的盐不会太白,只有中火快煮,文火慢熬,等盐刚开始结晶再撤火日晒,这样产出的盐白度最佳。
黑牛对于火候的掌控精准到了极致,如果奕子枫把整个熬盐的过程中温度分成十个等级,他至少能控制住半个等级的差别。
白叠布的耐温还是不错的,结晶的盐水几乎不再冒出水蒸气的时候,用手拎住布的两头,白花花的半成品就离开了锅。
接下来,两个女人在半石化的状态下看着大郎一步步的完成了剩下的工序。
初夏的阳光威力十分惊人,从日晒,敲碎,到磨粉,当如雪般白花花的盐摆在大家面前时,就连对大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梅娘看奕子枫的眼神也充满着敬畏。
这是神仙的手段!一丈青这时候才想起奕子枫还有一个身份,老道士的弟子,现在看来,弟子如此,老道士简肯定就是老神仙。
她心里开始后怕了,那一剑幸亏没有砍向他,又想到自己的伤口,可不也是仙家手段吗?谁又能想到那么大的伤口还能用针线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至于自己的大腿……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条烂腿值得他那样神仙子弟看吗?
她莫名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也有点隐隐的失落,不过再想到这个仙盐是为了自己的伤口才弄的,心情又晴朗起来。
……你还不感动吗?她想到了先前这家伙对自己说的一句。
如果他再问这样的话,我、我该怎么说呢?
盐的味道纯净多了,奕子枫尝过之后,发现居然比后世的盐味道还要好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虽然木炭屑会吸附粗盐中的一些硫酸镁酸性盐类化合物,但大部分还是会保留下来的,这些可以提升口感的物质,后世的精盐提炼工艺会把它们去除的一点不剩,难怪现在的盐咸度和口感更佳。
当然,这还不包含粗盐里的氯化镁、氯化钾、硫酸钙、碘等一些人体必需微量化合物。
当初给姥爷做饭的厨艺没白学,没想到那些知识现在派上用场了。
三斤盐大约损耗了五分之一,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取出了三分之一递给一丈青。
“这些是你的,洗伤口的事情我就不帮你了,记住一碗水里每次只能放指甲盖那么一点儿,不能多放,这是洗伤口不是腌肉,不是诅咒你,这么多盐你再添一百个伤口也用不了,我希望这是你人生第一次用,也是最后一次用!”
你!一丈青觉得要不是看在这白花花的仙盐的份上,这张破嘴会让她转身就走,当然,盐也要是带走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诅咒和祝福双管齐下的语言。
剩下的盐留一半在家里,一半带在身上,他准备今天去做一件事,如果事情做完了还有时间,就去汴梁看看,来大宋一趟如果不去汴梁,白瞎了这么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心里还有一个不能告诉别人的想法,去乱石滩看看。
他把去汴梁的打算告诉了梅娘,她死活不同意,大郎自小到大走到最远的地方就是朱仙镇,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汴梁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奕子枫还没去,她已经在想怎么救他了。
一炷香以后,奕子枫带着黑牛出发了。
带上黑牛是个累赘,不带着他,梅娘大有你若离开家门半步我就死给你看的样子。
梅娘本来打算先知会黑牛娘一声,黑牛一听要跟少东家进城,一句少东家我在村口等你,赶紧先跑出去,生怕先告诉他娘万一会不同意。
梅娘这次狠心的拿出了十贯钱,奕子枫没敢说自己有七十两金子,怕说出来梅娘从此睡不着觉。
偷偷把宋江给的二十两金子带上了,一丈青的伤口看上去最多还值两贯钱,剩下的金子包括燕青给的在内,都可以理所当然的贪墨了。
反正一丈青也不是个缺钱的主,那个沉甸甸的包裹里不是金子就是银子,不可能是铜钱。
说什么笑话,跟宋江他们杀了几个贪官得一袋铜板,这是赞美贪官藏钱的本事还是侮辱贪官贪钱的手段?自己也显得很蠢是不是?
……
黑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奕子枫比不上他的速度,于是他前前后后的跑来跑去,等到了朱仙镇之后,黑牛前后加起来的路程足够跑三个来回的了。
如果不是要去乱石滩,奕子枫也可以走陆路,但要赴梦中老道士之约只有选择朱仙镇,否则水路直达汴梁是最好的选择,就是时间慢了些。
朱仙镇一如既往的热闹,奕子枫看时间还不到午时,准备先进行他的第一个计划,寻找乱石滩。
和那个老道士该做个了结了,不要天天在梦非梦、醒非醒的状态下骚扰我!
问路莫过于脚夫,他看见路边的茶棚有个赶车的,带着黑牛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