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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靖还是摇头,轻声道:“药田只有我能打理,你们任何人去,都养不活。”

苏博文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块药田只不过是风水好,环境好,气候好,你走了狗屎运,刚好碰了而已,有这么好的条件,我请个三岁小孩去打理都能种出名贵药材,你算个什么东西?锄下草都能累个半死的废人,还药田没有你就不行了?”

李长靖不想跟他废话,转身想走,可是苏博文冷笑一声,从身后一个同伴的手中夺过一根棍子,二话不说就甩在了李长靖头。

砰一声闷响,李长靖仰面倒地,额头处鲜血直流,猪肉和蛋糕都摔在了地,那个西瓜更是从竹篓里滚出来,摔成了两边。

苏博文走去,捡起一边西瓜,扣了一块鲜红果肉塞进嘴里,啧啧道:“还挺甜。”他走去,抬起右脚,重重踩在李长靖的脸,脚尖部分用力扭转着,咬牙切齿道:“告诉你,那块药田我要定了,还有你李长靖,跟那个蛤蟆似的程若水,你们两人只要在镇子一天,就得被我苏博文压一天!当年要不是你一拳打得穿了我胸口,害我气海聚不了气,我早就是一个修道之人了,所以你这辈子也别想熬出头,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之下,生不如死!”

头部挨了重击的李长靖,血流了满面,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苏博文的脚仿佛有千斤之力,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苏博文呸了一口,抄起棍子,准备再给李长靖来一棍子,但就在这时,身后有个手下指着前面,哆嗦道:“老大,那个蛤蟆女来了!”

苏博文脸色一变,抬起头去,果然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朝这里飞奔而来,只见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裙,脚踩着一双用粗胶缝补过的凉鞋,像一阵风似地冲到面前。

等她站定之后,苏博文仔细望去,发现她气息均匀,这么远的距离,一路跑过来,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这更是令他感到心惊胆战。

“老大,这蛤蟆女力气很大,我们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的,要不撤吧?”

“老子挨过她三顿打,需要你说?”苏博文脸色阴沉,眉宇间隐有雷霆之怒。他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少女,发现她除了脸部还长满子麻子和细小疙瘩之外,全身下已经跟正常人没有区别,皮肤白里透红,娇娇嫩嫩,18岁的年纪,早就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头天生的金色波浪长发随意披在肩,前凸后翘,以及那条盈盈一握的腰肢,要不是脸部实在渗人丑陋,从背后望去,光是身材就能秒杀八成以的女人。

苏博文想不明白,十年前这个丑女刚来到镇的时候,得了怪病,全身下全是麻子疙瘩,就跟蛤蟆的背一样,所以才会有一个“蛤蟆女”的外号,但十年过去了,除了脸部之外,身体的各处已经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甚至肌肤水嫩,比大部分人都要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李长靖家里藏着什么古怪的治病方法,在这些年里悄悄咪咪把他的童养媳给治好了?

这时候,程若水已经将李长靖扶了起来,看着他满头满脸的血,她虽然脸部丑陋,看不清表情,但是双眼冰冷,显然已经极为愤怒。

苏博文一行人见势不妙,撒腿就往后跑,程若水想追,但是李长靖拉住了她,轻声说:“算了吧,今天是你的生日,还是不要生气了。”

回家的路,满脸疙瘩的丑陋少女,背着那个比她大一岁的年轻人,一边走,一边擦着泪水。

李长靖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别哭了,我又没事。”

程若水低着头,抽泣道:“靖哥,当年你不该让那个穿黄衣服的姐姐,将你身的力气转移给我,她那么厉害,你再让她把力气转回给你吧。”

李长靖摇了摇头,轻声说:“元阳姐姐当初说过,只要等我愿意重新修炼的时候,她才会出来见我,所以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她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小时候是我背你,长大后换成你背我嘛。还是说,你不愿意背我这个废人了?”

程若水使劲摇头,“这个世界,只有你不嫌弃我,只有你对我好,程若水这辈子只有一个靖哥,也只会是李家的童养媳。”

李长靖微微一笑,想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开口,就开始有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下暴雨了。

李长靖脸色大变,从程若水的背跳下来,焦急道:“坏了,水儿,你先回家等我,我要去药田一趟,天机线已经成熟了,可不能淋雨。”

“靖哥,那些人在我们家……”,程若水正要说话,可是李长靖已经转身朝镇子外狂跑而去,一路跌跌撞撞,哪怕摔了几跤也不在乎,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茫茫雨中。

天机线,是一种罕见的草药,种子是当年那个神秘的元阳姐姐给他的,一年成熟一次,程若水的怪病之所以好得这么快,全得靠这种草药的神效。

如今程若水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李长靖相信她吃了这最后一颗天机线,脸部的麻子将会完全消失,令她重获新生。

所以这株草药,十分重要,甚至胜过他的命。

李长靖一路踉跄着跑出镇子,直奔西边的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那块他打理了整整十年,郁郁葱葱、药香扑鼻的药田。

万幸的是,因为早看了天气预报,下午回来的时候,李长靖专门给那株天机线临时搭了个棚,虽然雨下得大,但却没有淋湿半点。

李长靖掏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白色小瓷瓶,冒着大雨,小心翼翼将那浑身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般的草药,连根拔起,再一点一点松掉根部的泥,这才装进瓶子里。

这株天机线的药用价值极高,只要密封性好,放多久都不会坏,而且可以生吃、碾粉、熬汤,十分简单方便。

收了这株草药之后,李长靖松了口气,简单查看了一遍药田的状况,发现并无异常之后,这才又冒着雨赶回镇子,急匆匆往家里跑。

一路,李长靖异常开心,整整十年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帮程若水治好怪病,对于他来说,让他这个名义的童养媳,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用再遭受别人的冷嘲白眼,比什么事都重要。

可是当他连夜赶到家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事情,令他当场崩溃。

那栋破破旧旧,但却十分整洁的土胚房,已经全部倒塌,变成了废墟,房子外面的院子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车前站着一个30岁左右的高大男人,一身黑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他,面无表情。

见到这个人,李长靖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十年前,也是这个男的,带着数十个大业城徐氏的人,浩浩荡荡来到他家里,将当时只有8岁的程若水扔在院子,撂下一句“李长靖跟我家小姐的婚约取消了,新的童养媳已经带到,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就这么扬长而去,让得李家从此背一个被人逼婚的奇耻大辱,沦为了整个镇子的笑柄。

十年后,这个人重新出现,房子倒塌了,程若水也消失不见,这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

李长靖瞬间红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名叫徐怀天的黑西装男人,大吼道:“人呢!”

“人我已经带走了。”

名叫徐怀天的西装男面无表情道:“之所以等到你回来,正是打算跟你知会一声。当然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让你清楚程若水的下落,免得你想不开寻了短见。”

李长靖已经朝他狂跑而去,红着眼,一边跑一边吼道:“把水儿还给我!”

徐怀天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不等李长靖近身,就已经飞起一脚,将他踹得倒飞出去五六米,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好半天才爬起来,痛苦地咳嗽不已。

“程若水本来就是我们的人,以前她是个私生女,一无是处,所以我们才把她扔给你李家,但是如今她体质居然改变了,成了修道的天才,实属罕见,那我们只好将她收回去了。”

那边,李长靖摇摇晃晃站起来,重新朝徐怀天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想带来就带来,想带走就带走,你们把她当成什么了,货物吗!?”

“是啊,就把她当货物了,你能怎样?”徐怀天跨前一步,单手掐住李长靖的脖子,轻轻一提,就把他提了起来。

徐怀天看着李长靖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睛,毫不掩饰脸的厌恶,一副吃到了苍蝇屎的模样,嫌弃道:“今天心情不错,才跟你废话几句,平时遇到你们这样的贱胚子,我都是一拳打残了事的。你不服能咋地?我徐怀天今晚就在镇的苏家里住着,明天早才走,有本事你来找我报仇啊?”

说完这句话,徐怀天手一用力,李长靖脖子直接被抓得变形,脑部缺氧,瞬间昏死过去。

半夜。

李长靖是在滂沱的大雨中惊醒过来的。

他踉跄着爬起来,发现一切都不是梦,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随处可见凌乱的痕迹,可见程若水被抓走的时候,是经过奋力挣扎的。

那个徐怀天已经不在了,院子里空荡荡的,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李长靖浑身湿透,抹了一把脸,开始朝镇跑去。

他先是挨家挨户的去敲门,问那些人家能不能帮忙,他妹妹被大业城徐氏的人抓走了,求他们帮忙夺回来。

起先还有一两户人家会开门,但听到大业城徐氏这个名字之后,又吓得赶紧把门关了,一来二去,再也没有人理他,半夜的大雨中,李长靖依然挨家去敲门,像平时去买猪肉的屠户,买水果的店家,买过蛋糕的商家,还有哪些平时他偶尔看见生病的孩子,还会送草药去的普通人家。

认识的,不认识的。

熟面孔的,生面孔的。

能去求的,不能去求的。

都敲过了。

但没有一个人帮他。

最终李长靖来到了夏千山的药材铺外面,大声喊过几遍自己的遭遇之后,就跪倒在大门外,重重磕头。

期间,药材铺里的房间亮了几次灯光,但又熄了,里面还很清晰传出来夏可可和她父亲夏千山的争吵声,但最终灯光还是暗下去了,就只剩夏可可一个人的哭泣声。

到了后来,天已经蒙蒙亮。

李长靖木然地站起来,行尸走肉般走回已经变成废墟的家。

他从废墟底下的一个地方,拿出一把锄头。

到头来,这个命途坎坷、在镇受所有人排斥、瘸了一条腿的年轻人,在求了所有人,却依旧得不到帮助之后,他远远朝着那辆缓缓驶出镇门口的黑色汽车,狂奔而去。

年轻人的手中,只拿着一柄平时用来除草的锄头。

真的就只是一柄锄头而已。

面朝晨光,泪流满面的年轻人,喃喃自语道:“老天不给公道,没关系,我自己去讨。”

能讨多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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