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两人都有些力疲之后,徐大小姐眸子里的水汽终于散去了一些,望着身清晰的俊脸,讶然道:“你……靖靖?”
“是我。”李长靖轻轻点头,眼中满是温柔。
“真……真的是你?”徐怀柔颤声道,蓦地眼圈又红了。
“真的。”李长靖点头,拿起她的一只小手放在脸轻轻摩挲着。
“真的……不是梦?”徐怀柔眼中露出了无限惊喜。
“嗯,不是梦。”李长靖轻轻地咬了她的手指一下。
“靖靖!”徐怀柔猛地起身,死死地搂住了他,泪如雨下。
李长靖也紧紧抱住她,片刻都不愿松开。
“真的是你!”徐怀柔终于完全肯定,不由得破涕为笑,美得像雨后彩虹。
“喝那么多酒,很难受是吧?”李长靖心疼地望着她。
“怎么才几天,你好像瘦了?”徐怀柔摸着他面颊,问:“在外面吃得不好是吗?”
“没,你才是真的瘦了。”李长靖道。
“我……大家都记挂着你呢,好担心。”
“你每天都这么偷偷喝酒?”
“嗯,我有点喜欢喝了,近墨者黑嘛,跟你学的。”徐怀柔笑嘻嘻道。
“不许你再这么喝了。”
“为什么?你行我就不行?”
“因为我这里会疼。”李长靖道。
“哪?”徐怀柔问。
“这。”李长靖指指胸口。
“这里呀……那我帮你揉揉吧……”徐怀柔笑着捂住他心口,轻轻抚着。
突然间,她好像记起了什么,心疼问道:“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李长靖便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些,怕她担心,其中遭遇的很多次凶险和受伤部分只字不提。
“你肯定想不到,夕夏竟然是巨竹谷的少谷主,我在她的安排下住在了竹林里,每天都在研究机关和阵法呢。”李长靖笑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巨竹谷最美丽的地方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以后……”徐怀柔幽幽地叹了一下。
李长靖一阵黯然,目前形势严峻,很多人都在抓他,这“以后”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两人一阵沉默,忽然听到趴伏在桌前的常雨轻吟了一声,这才猛然想起刚才旁边一直有人,不由得脸都烫了起来。
“她好像在叫口渴呢。”徐怀柔小声道。
“这么睡可不行……”李长靖也小声道,心说常雨喝了酒,这样子一晚下来肯定着凉。
他忽然起身,拿过外衣披在身,然后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常雨从桌前扶起,抱到屋里的另一张床。
常雨又吟呓了一声,李长靖仔细听去,确实好像在喊口渴,便拉过被子帮她盖,再去桌找了壶茶,见里面的茶水早就冷了,便运起火髓,放在手掌烘了片刻,倒了满满一杯,走回床前,扶起常雨,一手抱着,一手拿杯,喂她慢慢喝下。
徐怀柔坐在床静静看着,不言不语。
“还渴不渴?”李长靖柔声问。
常雨迷迷糊糊地摇了下头。
李长靖这才将她轻轻放下,重新盖好被子,走回徐怀柔这边来。
徐大小姐掀开一角被子道:“进来啦,外面凉。”
李长靖钻入被窝,又与徐怀柔粘作一团,两人侬侬我我互诉相思,只觉得对彼此的爱意又深了几层。
终于云收雨散。
李长靖在被窝里轻声问道:“这段日子,其他人怎么样了?”
“知道吗?那天你刚走后不久,骷髅魔军就开始全力进攻泽阳城了。”徐怀柔蜷缩在他怀里道。
“这么严重?没事吧?”李长靖故作惊讶。
“那天从早一直打到黄昏,泽阳守军伤亡无数,前辈和青妍小玉也都受了伤。”徐怀柔道,回想起来那天的惨烈,心中犹有余悸。
“伤得重不重?”李长靖紧张地问。
“不轻,但所幸都没有伤及根本和元气,你放心,有陆离在,恢复自然不成问题,如今全都好了。”徐怀柔道。
李长靖舒了口气,道:“泽阳保住没有?”
“保住了。”徐怀柔点了下头,接着说道:“那天十分凶险,魔军攻破了几处城墙,还有一股从侧面抄袭,眼看着就要城破,突然冒出了一个神秘高手,抢了骷髅老妖的骨龙战车在魔军中到处冲杀,破敌无数,还击毁了所有的地狱魔塔,又救下了冰魅前辈和青妍,最后一个神秘女人突然出现,打跑了骷髅老妖。”
李长靖暗暗得意,假装诧异道:“不知那神秘高手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大家都在纳闷呢……对了,那人脸戴着张可怕面具,额有七角,很像传说中的七绝覆,因此前辈和陆离都猜测那人很可能就是七绝界的小魔君。”徐怀柔道。
“什么?”李长靖愣住,“小魔君?”
“不过疑问很多,因为小魔君乃一界之尊,而且凶残暴无比喜欢杀戮,为什么要亲自出马拯救苍生?”徐怀柔道。
“是啊!那样的恶魔,怎么会来救泽阳城呢!”李长靖忿忿不平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功劳竟然算在了别人的身。
“说来也奇怪……”徐怀柔凝着眉心,突然把眸子望来,狐疑道:“那个戴面具的神秘高手……好像跟你一样,会用大罗佛手呢……”
李长靖心中一凛,强笑道:“有别人会用并不出奇嘛,毕竟当年真佛李长靖到过这里,遗留下了这部武技……你看方正文家,不也会吗?”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贺天翔非要说那个人是你,还暗中联络了许多狗屁名门正派,满世界去抓你呢。”徐怀柔蓦地眼睛一寒,冷冷道:“之前还看不出来,没想到那姓贺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长靖奇怪道:“那些名门正派就这么蠢,任由贺天翔指手画脚,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
徐怀柔目光一黯,摇头道:“这倒不是,问题在于那个人脸戴着七绝覆……你也知道这个东西牵涉甚广,那些名门正派本着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的态度,一定要把七绝覆拿到手,说是为了避免落入邪魔外道的手里,防止千多年前的浩劫重现……依我看,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货色,每个人都巴不得可以独吞七绝覆呢……”
“还有。”徐大小姐搂紧他,轻声道:“方正文曾经尝试过为你辩解,并且将此事报了朝廷,谁知道朝廷的意思跟那些名门正派一样,认定你跟骷髅元尊是一伙的,如今整个大泽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令呢。”
李长靖脸色微沉,冷冷道:“就算我是邪魔外道,可那天好歹也救了泽阳城一名,更挽救了数十万的百姓,难道这也抵不过区区一个怀疑身份吗?”
徐怀柔幽幽一叹,“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无奈,君主一家独大,寻常人哪有说话的份儿?正因为朝廷插手进了这件事,那些名门正派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最近几天贺天翔带着人时刻跟在我们身边,名义是保护我们,实际却是暗中监视着我们,好等你回来自投罗网呢。”
李长靖心情沉重,今晚难得跟柔柔见一面,他当然不想老谈这些不开心的事,于是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之前方正文违抗朝廷的命令,强行留下那一万多虎头军,那狗皇帝就没有怪罪下来?”
“这个倒是不清楚了。”徐怀柔忧心忡忡道:“不过两天前方正文用比较强硬的态度,强行把我们送出了泽阳城……这很不符合常理,有可能是他预感到了什么,避免波及到我们,才会这么做的……”
李长靖嗯了一声,方正文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双方一起经历过诸多凶险和磨难,还一起坚守过泽阳城,照理说这样的情义已经金石难断了才对,更何况他身为堂堂的望泽令,世袭武侯的爵位,怎么可能做出赶人这种事来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跟柔柔想的一样,方正文担心波及到她们,才会强行把她们送离泽阳城。
“放心好了,小方这人还算聪明,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李长靖柔声安慰道:“万一朝廷真的怪罪下来,大不了就是造反而已,正如他之前所说,泽阳城民众一心,粮食充足,而且四面环山沼泽众多,想要自保还是可以的。”
徐大小姐轻轻嗯了一声,显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鸡鸣,两人一起抬头,真是春宵苦短,只见窗口微白,才知道已经到了清晨。
徐怀柔忽然慌乱起来,对李长靖道:“贺天翔还有很多正道人士也在这里,你……快走吧。”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是万般不舍。
“快走,他们会抓你的!”徐怀柔又再催促,满面惶急。
李长靖轻叹一声,只好从暖和无比的被窝中爬起,慢吞吞地穿衣服。
徐怀柔跟着坐起,帮他整理衣领头发,她乃是富贵千金,自小没有吃过苦,但这一刻却是异样的温柔,纤指轻舒,一寸寸地为心人揉平衣襟,一绺绺地为心人梳顺头发。
两人默不作声,目光偶尔碰到,立即如胶似漆般难分难舍。
“我走了。”李长靖迟疑道,不情不愿地走下了床。
徐怀柔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把脸伏他背,忍了片刻,终于还是失声恸哭起来。
李长靖反身抱住,心如刀绞。
“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再来了,”徐怀柔哭道。
李长靖点了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徐怀柔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道:“你找个偏僻的地方躲一阵,暂时不要出来,我们都很好,有前辈在,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的。”
李长靖心中郁抑万分,自己从来就善恶分明、嫉恶如仇,怎么无端端地就成了人人欲诛的邪魔外道?
“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可这次一定要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再……”徐怀柔突然哽住,却是想起这“风平浪静的时候”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顿时又泪如雨下。
“嗯,我会小心的。”李长靖望着她,用手指为她轻轻拭泪。
“走吧,这两天赶路,前辈他们都起得很早。”
李长靖把头一甩,转身走到窗前,不忍心再看她伤心的表情,猛提元力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