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舞月再是不情愿,还是被迫对着这清江吟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诗。
君辞倒是安安静静的,反是林娇娘挺捧场。林舞月所念的每一句,她都知道出处,其间也会分析分析,不让林舞月一人那么尴尬。
不过林舞月并不感谢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文王将她喊来就是为了报复昨日宫中之事的,好你个林娇娘,还真挺会告状!
林舞月气得咬牙,心中越发不平衡起来。
林娇娘何德何能,能得圣上亲自赐婚!
愤懑中,眼见着相府的画舫靠近,君辞便挥了挥手又让方才那人将林舞月送回去。
林舞月一走,林娇娘便整个笑出声来。
君辞瞧着她心情挺好,便也笑了笑,道:“以后受了委屈无需忍着,文王府又不是什么软柿子,怎可让别人捏了。”
林娇娘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委屈。昨日那件事情之后,恐怕太后的心情是最遭的。
处置又处置不得,多骂两句又怕别人说她小心眼,那女人憋着这口郁气也不知多久才能自己调节过来。
不过说来,君辞这话也是叫她大吃了一惊。
文王府又不是什么软柿子。
底气十足的语气。
林娇娘庆幸这样一个人,心中所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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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游玩,闲散惬意,加之给林舞月添了一阵堵,林娇娘今日的心情是持续的好。
她高兴了,君辞便也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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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转凉,又是三月之后,京中的风已经变得凌厉,各家各户的人屋中都燃起了炭盆,出门在外的人也加上了棉衣与厚重的斗篷。
林娇娘抱着暖手的小碳炉坐在堂屋外的屋檐下,仰头看着乌云遍布的天发呆。
近来太后的身体不太好,期间她与君辞已进宫去瞧了两三次了,每一次见到她都是面色苍白,恹恹无力的模样。
不过,对待他们夫妻二人的态度却依旧半点不变。从前有多不喜欢他们夫妻,现在依然有多不喜。
林娇娘也懒得计较那么多,看过之后,便拉着君辞回了家。
前世的太后,是在十一月二十九断了气的。林娇娘对那天的记忆有些深,因为那日的雪下得很大,而一直都在讨好她的君行对着她发了很大的脾气,最后是君辞送她回了荣王府的。
那天的君辞……
心情也不是很好,却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可能本身就对那个母亲感到失望吧,太后一直都不喜欢君辞,分明都是亲生的,对皇上与君辞的态度却是两种样子。
太后死了,对于君辞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阿绵拿着厚厚的斗篷走来,轻轻地道:“娘娘,风大了,奴婢给您披件衣裳。”
“嗯。”林娇娘稍稍坐直了些身子,让她好给自己披上。待那厚重的感觉压在肩上时,林娇娘便又靠到了椅背上。
望着天,她低低笑了:“阿绵,快下雪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绵心思朴实,不懂皇家的明争暗斗,她这般问了,阿绵便老实回答道:“意味着天冷了,要多穿衣,少坐在外头吹风。”
说着,阿绵看向她,说道:“娘娘,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要不然还是进屋里去吧,外头冷。”
林娇娘摇了摇头,“不,意味着这片天,要变了。”
这个江山的霸主,将会换个人来做。天变了,将来会是好天还是坏天,都全看造化。
然而,阿绵根本不懂她的话中话。
在阿绵眼中,这个天是变了,变得日渐冷了,而且今日的乌云还那么厚,没有了太阳的天,就变得更冷了。
林娇娘自然不会在意阿绵懂不懂,她不懂才好,若她懂,那便不可信了。
林娇娘默了许久,才又开口说话,“阿绵,王爷呢?”
阿绵道:“王爷今晨便进宫去了,嗯,带了秋千姐和乱红姐一块儿去的。”
“嗯。”
乱红与秋千这几日都跟着君辞在忙着,林娇娘是知道这事儿的。
近来君辞入宫的次数越发频繁,看来太后的情况是越来越差了。
前世她嫁给君行,太后最后的那些日子,她多数时间都在太仪宫伺候着,倒是知晓太后的情况。
如今,她也就去过几次,没日日瞧着,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最后这些日子,太后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林娇娘在脑中回忆了一番,并没有忆起太后那时的样子。
不过,她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
“王爷可有说何时回来?”她又问。
阿绵答道:“回娘娘,王爷没有说,只交代娘娘按时吃饭,不用等他回来用膳了。”
“好。”林娇娘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是。”
林娇娘依旧在想着太后去世的事情。
她想,若要除掉林舞月,这段时间或是最好时间,借着太后生病的事情来栽赃嫁祸她,叫她去给太后陪葬。
可若是真这样做,必会牵连整个相府。
如今的丞相府虽是位高权重,可若是惹怒了皇上,他一怒之下搞个清君侧,恐怕林家便要被清除出去了。
再位高权重的臣子,也比不得一个手中握有实权的君王。
林娇娘想着,便放弃了那个念头。
林舞月算是她的家人,虽说现在她恨林舞月得很,可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还是让林舞月死得痛快一些得好。
午间,乌云散了一些,今年的初雪终于落下。
初雪落得不算大,却也不小,刚刚够积雪。
林娇娘起身走到院子里去,抬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只一瞬,那雪花便化作了水,融化在了她微微泛凉的掌心。
“天冷了。”林娇娘低低呢喃一声。
在院中只站了片刻,林娇娘便慢慢迈着步子回了寝居那方的院落。
初雪一落便接连落了三天才停下,第四日天上便出了不小的太阳。但是地上足足积了三日的雪,却难以融化。
太阳一出来,府里的下人便忙得不行,个个拿着铲子扫帚铲雪扫雪。
林娇娘依旧无事可做,便拿了扫帚跟着下人一块儿扫雪。
她以前从未干过这些活儿,做起来非常不顺手。刚扫了两扫帚,旁边的人看见了便赶紧夺了她手中的扫帚,着急忙慌地说着:“哎哟我的王妃娘娘嘞,您也做不得这些粗活儿!这外头天儿冷得很,您还是进屋里去吧!”
与她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娘,姓崔,常年在厨房做事,林娇娘瞧着她做过几回菜。
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也很香,只不过王府大多时间的膳食都不是她做的。
她通常只是在后厨打下手,做些洗菜切菜的活儿。
林娇娘笑了笑,道:“崔大娘,我一人待着太无聊了,不让我扫地,那我就在旁边看着好吧。”
崔大娘道:“天儿冷!”
“不怕。”林娇娘道:“年年冬天都这么过的,穿那么厚又冻不坏!”
崔大娘道:“那您可站边些,大家的扫帚有时不长眼,若是伤到您了可就犯了大事儿了!”
“知道了知道了。”
林娇娘应着,便果真退到了一旁去。
崔大娘这人是不错的,嗓门儿有些大是真的,但她算是府上少数敢主动与林娇娘说话的下人了。
偌大个王府,主子就君辞与林娇娘两个,其余的全是做事的下人。
像福禄叔与乱红秋千这般跟着君辞在外头做事的都还好,胆子够,可别的普通丫鬟小厮,若是她自己不主动说话,便是没人敢跟她说话。
嫁给君辞之后,林娇娘是真实认识到了无聊的味道。
君辞没有侧妃小妾,也没个人能跟她斗智斗勇,府中下人也都不敢跟她说话,就算是她先开口搭话,那些小丫鬟些也不敢多说。跟癞蛤蟆似的,戳一下,动一下,无趣得很。
林娇娘忽然很怀念以前君行那后宫中的一帮子女人,虽说那些女人烦得很,可有她们的时候,她至少不会显得无事可做。
折磨折磨那些后宫的女人,还挺有趣的。
就喜欢看她们跳不起来还非要蹦跶的蠢样子。
林娇娘就跟着崔大娘一路挪着步子,缠着她说话。崔大娘这人也耐心,虽是担心着林娇娘被扫帚打着了,却没有再说叫她回屋的话,只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小心些。
林娇娘认识崔大娘之后,便对她有了莫名的依赖。
崔大娘的年龄与她娘亲的差不多,且以崔大娘如今的容貌推测,她年轻时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美人。
模样好看的人,总是会引得人想去亲近。
而且崔大娘做的饭好吃,她先前饿了逛到后厨去找吃的,告给崔大娘之后,她便给她做了几次吃的。
林娇娘便在京中整个气氛肃穆的一天,跟着王府扫雪小分队鬼混了一天。
君辞回来时,林娇娘已经回了屋里。
外头的确是很冷,她在外头蹦跶了一天,人都没暖和过。
回屋抱着暖炉缓了缓,感觉终于好了。
君辞一进屋,便看见她抱着小暖炉一脸满足的样子。
笑了笑,走到她跟前去,“我听说你今日跟着下人扫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