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一下。”说到这里,康沥水想起什么似的,把手里青玉还给时荞,起身朝着里屋去。
“他刚才说的那些…”月桐往时荞旁边凑了凑,用仅能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询问:“你信他吗?”
时荞眯了眯眼:“一半。”
她对人,从来都不全信。
“也是。”月桐拧眉嘀咕:“他说的这些虽然让事情更清楚了,但封桀他妈费那么大劲在鬼市存个东西,存这么多年等封桀取,兜兜转转指向这里,总不会就让我们听这些吧?”
“不一定。”这里边没那么简单。
她一开始好像就忽略了一个问题。
鬼市宝麾楼,必须执印才能存东西,而梅花印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拿到的,那么,封桀母亲从哪来的?
之后又为什么会碎成两半,其中一半还浸了血,最后又是怎么落到封振荣手里的?
封桀母亲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让他们在二十年后,找到康沥水,听这个吗?
康沥水从里屋出来了。
手里拿了个铁盒子,都生锈了。
“这个,”康沥水把盒子递给时荞:“是当年你父亲安排我的时候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见到穆家后人,就交给她。”
盒子盒子,又是盒子。
到处都是盒子。
时荞有些服气,可她又不能不接。
“康叔叔,你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吗?”
“我知道你想给你父母报仇,但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就这些,这世上彻底知道真相的,怕也只有封振荣。”
“那打扰康叔叔了。”
时荞没急着打开盒子,道了谢,欲要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问了一句:“康叔叔,封桀有来过吗?”
从她和封桀离开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封桀也知道这里,按正常情况来判断,他应该来了。
“没有。”康沥水摇头。
时荞扣着盒子上的铁锈:“其他人肯定还会来找你,康叔叔之后打算怎么办?需要我派人保护你吗?”
“不用。”康沥水叹道:“你当年能活下来肯定不容易,现在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人力了,等你离开,我就带着我妻子离开这里。”
“在这住了二十年,一时离开,也会不舍吧?”
“人老了,还是想落叶归根的。”
“打扰了!”
时荞又颌首道谢,带着月桐离开。
院子里的井边,那女人还在洗衣服。
等时荞和月桐离开院子后,女人扔下洗了一半的衣服,洗干净手,起身进了屋子。
月桐挠了挠头:“姐姐,我怎么总觉得哪不对劲?”
这个康沥水除了一开始对青玉,和听到时荞说出父母名字后的激动外,对她们好像就没有了任何疑问…
直接就相信了,开始诉说。
这太奇怪了。
“他相信我们,好像相信的太干脆了…”
就算有青玉,青玉也可以仿造,穆家的人也可以冒充,但康沥水根本没产生半点儿怀疑…
“他知道你想为父母报仇,虽然在克制,可总感觉他对你有点了解…”月桐踮脚看着堂屋那扇门,捋出自己察觉的不对。
时荞垂眸看着手里盒子,默默站了几分钟后,直接用蛮力,把康沥水给她的盒子上锁扯掉了。
盒子里装着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
“诶,”月桐伸手把照片抢了过去:“这是谁啊?”
照片很旧,甚至有点胶化了。
一男一女及一个婴儿,都穿着复古的民国服饰,像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是我父母。”虽然从记事起就没见过那两张脸,但时荞就是知道,这是她的父母。
她从月桐手里抽回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英俊帅气,女人温柔小意,怀里孩子胖乎乎的,眉眼灵动可爱,精致的像年画上的瓷娃娃。
很温馨。
时荞把铁盒扔给月桐,用指腹摩挲着照片上这对夫妻的脸,他们笑的很温暖。
如果她的父母还活着,应该很疼她吧?
她有时候会想,妈妈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怎样的信任,才会把她交给封桀妈妈,让敌人的妻子保护她…
见她盯着照片沉默,看着落在照片上的那滴泪,月桐有些无措:“姐姐,你…哭了…”
她认识时荞五六年。
她见过时荞心狠手辣的阴鸷,也见过时荞寒彻人心的冷笑,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时荞哭过。
她像是坐冰山。
像是雕塑。
除了没日没夜的训练打拳,她像是个没有感情只有仇恨的冷血动物。
可她现在在哭…
“姐姐…你…”
“我没事。”时荞摇头,抬头看了看天,把照片好好的收起来,眼底有什么更坚定了。
这样的她,月桐也不敢多问,翻看着着盒子里钥匙:“这就一张照片一把钥匙是什么意思啊?”
钥匙是铁的,也生锈了。
月桐晃荡着钥匙,瘪嘴:“不会就真的白来一趟吧?”
时荞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先走吧。”
两人前脚离开沙溪村,后脚就又有两个人进了康家小院,没喊人也没敲门,直接就推门进了正屋。
听见动静,那女人从里屋出来,看到来人,身子一抖,就猛地又折了回去。
屋里就靠窗一把结实算好的干净椅子,来人大马金刀往上一座,声音不轻不重:“出来!”
里屋的门立马打开,康沥水从里边出来,瑟缩着脖子,胆怯写在脸上,赔着笑:“桀…桀爷…”
封桀平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咬着烟,视线漫不经心的飘过他:“怎么说的?”
“就…就按照桀爷交代的,该说的说了。”他明明就坐那什么都没干,却让康沥水有些喘不过气,声音都有些结巴:“不该说的…绝对一句都没说…”
烟在窗户上磕了磕,带着火星的烟灰被海风吹到桌上的酒杯里,封桀干脆把烟头也扔了进去:“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估计已经发现破绽了,你们收拾好东西,我马上派人送你们离开,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等待你们的就是死!”
“我懂!我懂!我马上去!”康沥水连连点头,转身就进了里屋。
“沥水…”他妻子在害怕。
“没事的,”康沥水捏了捏她的手:“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他们有个孩子正在外读大学!
他愧对忠义,愧对穆家,可他更惜命!
外边。
毕寥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半晌,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爷,你这样做,就不怕时小姐知道后会恨你吗?”
桌上有罐装的啤酒,很次那种。
封桀扯开拉环,直接一口气全灌进嘴里,迷离的视线盯着毕寥,阴森渗人:“如果从你嘴里露出去一个字,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再喂你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