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西南部的明珠城市。
正是凛冬,来往的行人大都裹着大衣,少数女人装扮却是不合这个季节。
夜市人声鼎沸,油腻小桌上满是混合着火锅店油辣香味的玩笑话语,关于篮球和游戏的争辩总是居高不下。
老板裹着大衣留了个地中海,啤酒肚初具规模,显得油腻老辣,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面前的烧烤摊已经座无虚席。
这是一个收益不错的夜晚。
李政不时抬起头打量着喧闹、充满着油腻味道的夜市,鼎沸的人声能把人们今天的家常或哀乐传的好远,而他旁边是一个装了少许带血纸团的垃圾桶。
“上火了嗦?”老板语气带有关切。
“没得事,小毛病。”
“还是尽量去医院看一哈。”
“要得要得。”
李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纸篓中的纸团。
临近夜里3点,李政不再分心,专注地打扫布满油污和垃圾的地面。这店是李政附近的住户所开,已经很照顾李政,工钱比市场多了30左右。
工钱结算后已经是夜里4点,冬天的夜很漫长。李政的出租屋并不遥远,但老旧羽绒服的棉花早就干而皱,没有多少御寒功能。
于是对李政来说,街道和空气有了一些北方冬天的味道。
冷凝,凌冽,逼仄而粗粝。
老旧的两室一厅一卫的出租屋有李政和一个年轻女孩在合租。这种情况算是常见,因为绝多数刚出来工作的年轻人都会选择廉价但陈旧的小区,而两人不时会见上一面,女孩话很多,显得对李政很有好感。
打开房门,如同潮水的黑暗笼罩了李政,下一刻。
“嗒。”
灯光的开关声音有些突兀,接着他轻手轻脚地完成洗漱回到了卧室。
李政的卧室布置简单但是胜在干净整洁,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四层的小书架,上面有着许多书籍。
上三层,有《瓦尔登湖》、《飘》、《海边的卡夫卡》等名著,有少数几本李政读不太懂,有点附庸风雅的味道。底层却是一些封面发白的武侠小说,梁羽生、古龙,甚至是倪匡的也有,是以前年轻人的最爱读物。
……
“2016年6月3日大概是我成年的日子,无论如何,我得离开生活了16年的孤儿院。院长说我们这时候已经有了独立的能力,他特别地指出了我,他说我吃得了苦,也很聪明。能靠自己考上大学,那时刻,我回想起以前的16年,觉得再难过的日子也就不过如此。”
“离开那里后,我一度憧憬三个月后的大学生活,觉得总该和以前不一样吧,而最要紧的是解决这3个月。那三个月及后来的日子里,我被大学和兼职压榨了全部,但是我意外喜欢上了格斗。技巧都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学会,谁晓得我在台上想的是什么呢?或许只是为了专注格斗时就可以发泄。”
“很遗憾,我在上个星期被确诊为AML患者,听说是白血病的一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大概是没多久了,真想停下来休息休息,20岁之前实在是太累,但是我他么一共才20岁啊,想不到我活着就用尽了全力。不过这种丧话偶尔才有,王小波说好与不好才是一个人的全部,我很认同。”
日记本和上面的笔迹都很新,大概是最近几天李政的随笔,与其说是日记,还不如说是无事可做时的感想,记录一些重要的事,时间跨度很长,第一篇记载的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李政和上了本子,郑重地放在抽屉中,又随手在小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平凡的世界》。
“酷暑已至,常去旁边的冶金学院有用,晒得快成了黑炭头,时时相信我那"掏炭的男人",这想念像甘甜的美酒一样令人沉醉,爱情对我虽说"初见端倪",但已使我一洗尘泥,飘飘欲仙了。我放纵我的天性,相信爱情能给予人创造的力量。”
“我为我的掏炭丈夫感到骄傲.是的,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利己的,而应该是利他的,是心甘情愿地与爱人一起奋斗并不断地自我更新的过程;是溶合在一起――完全溶合在一起的共同斗争!你有没有决心为他(她)而付出自己的最大牺牲,这是衡量是不是真正爱情的标准,否则就是被自己的感情所欺骗......”
直到6点,李政看完了田晓霞的日记和后续许多内容,把书签放在了最新的位置。
冬天的夜极为漫长,6点的城市多了车流和人气,但是夜色还是没有明显的改变。李政拉开窗帘,抬头凝望着月亮,显得百无聊赖,只等等会儿吃完早餐便睡上一觉。
突然,月亮在李政的视线里正越来越红,几分钟的时间,绯红之月就占据了李政的整个视线,紧接着月亮开始逆时针旋转了约莫1/6,若是不注意看,很难发现这等异象。
李政开始呼吸急促,头痛欲裂,仿佛有千百种想法喷薄而出,但是大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和莫名的愤怒,鼻孔开始流血,滚烫的鲜血打湿了桌面,脑海中开始有莫名的低语,只是很难听清是什么。
李政终于招架不住昏死过去。
下午2点,李政才悠悠醒来,尽管浑身剧烈疼痛,但还是连忙起身,带上抽屉里的市医院病历单匆匆出发,他觉得自己的白血病快爆发了,至于之前的倒转的红月,李政只是暗暗留意,觉得可能是个异常的天文现象。另一方面心想这病的并发症太恐怖了些。
客厅一身材高挑的女孩正在拖着地,她脸型卓越,眉骨突出而颧骨稍显内陷,鼻梁高挺而窄,使人第一眼就容易联想到莫妮卡贝鲁奇这种兼具东方柔和之美与西方刚硬之美的女性。
“下午好啊,李政,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任然显得很热情。
“谢谢,晚上一定有空,不过现在别烦我。”李政刚说完,便暗自懊恼和疑惑,而且莫名其妙地烦躁。
“额,任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今晚一定回来。”说完便夺门而出,只剩任然呆在原地。
医院是为数不多的永不冷清的地方,等到李政复查出来已经是夜里7点,夜色也完全降临。
在地铁上。李政看着复查的病历单,心中难以平复。只是仰着头,枕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沉默地放空自己。
快到末站的地铁车厢人已经不多,只是皮鞋的踩踏声就足够让每个人听见。接着,似乎是皮肉之间的撞击声响起,不比武打片里的打斗来得势弱。
李政睁开了眼睛,感觉喉道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