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尾人已经没有那么多,蒋晔终于可以放开了追。眼看就要追上,蒋晔顺手从旁边的摊位上拿了一柄短刀,以备不时之需。对方回头看了她一眼,大约也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如此彪悍,穷追不舍地跟了他整条街,眼看着就要被她追上,他心中着急,眼珠一转,窜进了旁边的小巷。
这里是街尾,他方才窜进的是住宅区,今日上元节,人们都挤到街上看灯去了,如今正是没有什么人,又黑漆漆的,他以为一个小丫头总不至于胆子这样大,还敢跟过来。
蒋晔本不是一个胆大的人,看他跑进了小巷心中犹疑了一下,却很快就又追了过去。他手中拿着三姐姐的玉佩,今日若是让他跑了,以后恐怕找不回来,以三姐姐的性子,虽说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难过,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再郁结于心,恐怕更不好,蒋晔这么一想,也顾不得更多了。
拐进了巷子,蒋晔生怕他再到处乱跑真的失了踪迹,看准了前面的人,手中短刀冲着那人的小腿狠狠掷了过去,短刀精准地打在他的腿上,前面那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蒋晔立马飞身而起将人踹倒在了地上。终于追上了,蒋晔轻松地拍了拍手掌冷声道:“把我三姐姐的玉佩还给我。”
脚下这人大约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还会点功夫,此刻正被踩在脚下,却还想抵赖,装作不明白道:‘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知道什么玉佩,你快放开我。”
蒋晔一听他不肯认,眼睛轻轻一转,伸手捡过掉在地上的短刀,拿在手上一掂,她就知道这是个唬人的玩意儿,根本不顶用,索性没有出鞘,直接狠狠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刀就落在离他的脸不到一寸的地方,狠狠威胁道:“还敢狡辩,再不拿出来,我剁了你的手。”她生平第一次这样威胁人,气势倒是还足。
她这一下倒似乎真的吓到了脚下这人,只听他哭喊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你的玉佩了,你不要冤枉好人,我告诉你,我要去官府告你。”
贼喊捉贼,蒋晔被气得冷笑了一声,抬手拔起地上的短刀,亮出了刀锋贴在他的脸上说道:“好啊,你一个贼还敢去官府,那我现在便押你去官府。不过,在送你去见官之前,我先剁了你的手。”她说着便手握短刀冲着他的手插过去。
“等等,等等。”在刀真的砍在他的手上之前,他果然求饶了,方才蒋晔刀未出鞘,他便以为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哪想她竟真的打算砍自己的手,连忙求饶道:“我给,我给,玉佩在我怀里,我这就还给你。”
蒋晔看他求饶便将刀收回了手中,她自然并没打算真的砍他的手,若是他不及时喊求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没有认错人,确实是他偷了三姐姐的玉佩。蒋晔松开了他,看着他起身,哆哆嗦嗦地伸手从怀里掏东西,接着往蒋晔脸上一扔。
蒋晔怕他随手乱扔把三姐姐的玉佩摔坏了,急忙上前去接,谁知对面之人冲蒋晔扔出的竟是一把石灰粉。蒋晔迎着石灰粉而上,猝不及防被迷了眼睛,却又怕这人跑了,三姐姐的玉佩便找不回来了,刚强撑着要睁开眼睛,方一睁开眼睛便觉得一阵刺痛。蒋晔不敢大意,只好连忙闭上眼睛,伸手去挡外面这些石灰粉,心中却万分着急,只怕人必定要跑了,三姐姐的玉佩可怎么办。是以此刻她虽狼狈,却还是恶狠狠地喊道:“你不许跑,竟敢暗算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姑娘,教训我?”那人看她此刻连眼睛都睁不开,早已不再怕她,摇晃着身躯走到她面前低下头来看了看,倒还算是个美人儿,没想到自己偷个玉佩还能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讥笑道:“我劝你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待会儿受苦可别怪我。”那人虽觉得她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威慑力,却在凑近看了一眼后又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拉开少许距离。
方才她太过大意,一把石灰迎面撒来,她半点防备也没有,此刻眼睛又痛又痒,蒋晔害怕得不得了,心想不会真的要瞎了吧,又听到对方阴森森的话,便开始慌张起来,心里也没了底,连说话都带了颤音,胡乱指着对方喊道:“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爹爹可是定远侯,你敢伤我一根汗毛,定远侯府要你的命。”她方才胆子倒是大,不过是仗着自己会点功夫,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又被迷了眼睛,武功也施展不出,被他一吓自然就慌了,这种时候本能地想到搬出定远侯府吓唬对方,希望他听到这个名号能立马放了自己。
对方一听她提起定远侯府脸上倒是浮现出犹疑之色,定远侯府世代守边,保家卫国,在京城百姓心中确实威望深重,对面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定远侯府的人,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只是犹豫之色很快褪去,他换上了一副狠毒的表情,对她略带抱歉地说道:“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既然是侯府的人,便留不得了。”他本来想着平白捡这么一个美人儿卖去常玉楼也不错,如今一听竟然是侯府的人,而他方才一把石灰粉撒过去已经伤了她,此刻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还完好,便是把她放回去,侯府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里四下无人,他悄悄结果了她,自然没人知道是他干的。想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冲着蒋晔狠狠地砍过来。
蒋晔没想到对方胆子竟然这样大,都知道自己是侯府的人了,不仅不打算放过自己,竟然还动了杀机。她虽说也慌了,但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此刻更不想死在这里,所以在对方持刀砍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凭着声音和本能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刀。
对方一看她睁不开眼睛竟还能躲过一刀,想到她方才说是侯府的人,今日若是让她跑了,后果不堪设想,当即也不敢大意,握稳了刀再次冲着蒋晔狠狠地砍过来。
感觉到对方的杀意,蒋晔更加慌张害怕,这里四下无人,街上人声喧闹,她便是呼救也不见得有人能听到,如今自己又看不见,难不成真要死在这里?方才她追着他来到这个小巷,其实并没有跑太远,只要她能跑到大街上便安全了,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想到这里蒋晔便一边凭感觉和声音躲避对方砍过来的刀一边仔细辨认方向,好在这里依稀还可听到大街上热闹的叫卖声,蒋晔便顺着声音的方向一边躲一边跑。
身后之人追着她砍了几刀皆是落空,又看着她拼命往外跑,也反应过来她这是要跑到大街上,事已至此,若是让她活着回去,自己岂还能有命在?当即下了狠心,亮出手中短刀,冲着跌跌撞撞往前跑的蒋晔狠狠刺了过去。
蒋晔也是在狼狈躲过几刀后才后知后觉,这人砍过来时手稳刀狠,即便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凛冽杀意,竟然不是普通的小贼,心知此刻若是与他纠缠必定讨不到半分便宜,便一心想着赶快跑出去。可是如今这局面乃是生死之局,若是她活着跑了,身后这人就要丧命,性命面前,蒋晔逼出了逃生的本能,那人也逼出了求生的本能。在蒋晔拼命往前跑时,他紧追上去,抬手将刀狠狠插入她的后背,蒋晔当即脚下一个踉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依然不敢停下来。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她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竟还有这样的能耐,方才那一刀他就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所以下手十分狠毒,即便没有捅穿,那一刀下去她肯定也伤得不轻,谁知她竟完全没喊疼,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是停也没停便继续往前跑。
眼看着她就要跑到大街上,到时一切就都完了。他深吸一口气紧跑两步将从身后将蒋晔扑到在了地上,蒋晔身上有伤,被他生生撞倒在地上,觉得自己整个左肩就要废掉。同时对方压制住了她,此刻她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自己跑了这么久到底跑到了哪里,可她知道,若是照此情形下去,她今日必定是跑不了,所以不管不顾地开始大声呼救起来,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总也算是一条求生的路。
那人刚将蒋晔扑到在地就听到她高声呼救,这里离大街并不远,虽说街上游玩之人不见得能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但万一有人发现了,自己今日也跑不了,所以他也顾不得犹豫,手中短刀带着滴滴血迹,冲着她胸口就要刺过去。
蒋晔虽看不见,但也知道对方是想要她的命,此刻即便被压制在地上也不肯就这样放弃抵抗,所以拼命翻滚,这一刀落在了她的左胸,却并未直接伤及心脏。
只是那人是要她必须死的,只捅了一刀显然不放心,正要捅第二刀,却忽然停下来了。紧接着蒋晔感觉到他起身慌慌张张地跑了,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这个时候他跑了,看来终于有人发现自己了。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求生的意识,她对周围的声音格外敏感,她听到一个清浅的脚步急促地走到自己身边,然后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略显清冷的声音在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蒋晔听到这句话后骤然松了一口气,手却紧紧地攥住对方的衣服,生怕他会丢下自己一样虚弱却坚定地哀求他:“救我。”因为流血过多和惊吓过度,此刻的蒋晔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可她还是拉住他的胳膊又说了一遍:“救我。”
宋祁摸到了她身上的血,她胸前中了一刀,看着情况不是很好,生怕她就要晕过去,连忙问道:“姑娘,你家在哪里?”他看她身上服饰乃是名贵绸缎,应该是高门贵女,如今遇险,还是赶紧把她送回家中最为妥当。
蒋晔觉得又疼又累,好想睡过去,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睡过去,紧紧地攥住那人的胳膊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意识,强撑着气息说道:“蒋,蒋家,你把我送回定远侯府,好不好?”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直在流血,再这么流下去,就算那个要杀她的人走了,她还是会死,如今只有眼前这个人可以救自己,所以她紧紧地抓住这个人的胳膊,仿佛他是她生的唯一的希望,是她的救命稻草。
听到她说定远侯府,宋祁低头看了她一眼,连忙将人抱起往定远侯府跑去。蒋晔说完这句话,感觉到他抱着自己起身之后终于放下心来,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可是一路上她依然紧紧地攥着宋祁的衣袖,仿佛生怕他会抛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