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晨今日出门本就高兴,如今知道章冼对二姐十分上心,自然更高兴,回到家中便将此事告诉了蒋晔,让她去给二姐传话。
蒋晔自除夕之夜问过二姐姐后还一直担心,章冼会不会不喜欢二姐姐,如今听到蒋晨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临走前却还谨慎地又问了一句:“你靠谱吗?你确定那个章冼真得那么好,万一他将来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二姐姐失望怎么办?”
蒋晔无奈叹气:“我认识他多少年了,我说得是话你还不信吗?”
“也是。”蒋晔难得地认同了他的观点,欢欢喜喜地跑到简斋给二姐姐报信去了。
明日就是二月初一,蒋晟的婚事定在四月初七,也不过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如今更是窝在简斋忙里忙外,只是听到蒋晔来,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招呼着润华和成文给她拿点心来,又沏了她爱喝的八宝茶,两人才在床边的软榻上坐了。
蒋晔手中捧着热热的八宝茶,跟蒋晟讲着方才从蒋晨那里听到的消息,蒋晟听得一阵脸红,却并未打断她,临近成亲,她也想知道更多与自己未来夫君有关的事,如今听到蒋晔说这些,她心中倒是一阵感动。只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不大不小的纨绔,又还比自己小几个月,以为是只会贪玩不会疼人的,如今听蒋晔这么说,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但是心中也很欢喜。
蒋晔比她还高兴,一盏八宝茶捧在手中,自开始说话竟是一口也没顾上喝,好不容易说完了,才赶紧吃了两口,又看向蒋晟揶揄道:“二姐姐,这下放心了吧?”
听她这语气便知道是调侃自己,蒋晟红着脸拈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她口中,佯怒道:“你这小丫头,再敢调侃我!”
蒋晔被塞了一口点心,欢欢喜喜地吃了,只看着蒋晟笑,知道二姐姐这次是真的放心了,也是真的高兴了,她便更高兴。
蒋晟放下心来,便对她说道:“明日是初一,往年都要上街去给老太太买太阳糕的,我想出嫁前再尽尽孝心,明日叫上你三姐姐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能出门,蒋晔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
蒋晟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出去玩,你哪里有不乐意的?”
蒋晔也并不辩驳,反而往她身上一歪,叹道:“知我者,二姐也!”
她吃的满手都是点心渣子,往蒋晟身上一倒,便将那新鲜的渣子都蹭在了她簇新的衣服上,蒋晟看得一阵无奈,连忙叫人送来温热的帕子给她擦了手。
二月初一为太阳生辰,各家都要给家中老人买太阳糕以祈求长寿,此事多半是家中小辈女子所做,乃是风俗。
这太阳糕乃是用各色米磨成浆,一层一层蒸好了铺上去的,好的太阳糕足足有百层厚,每一层都要薄如蝉翼,五彩缤纷,是以这糕点做起来十分废功夫,又只卖二月初一这一天,便是京城中也只有一些大的糕点铺子才有,还是限量供应,若是去的晚了,糕点卖完,便要空手而归。是以每家的女子在这一天都会天还未亮就早早到有太阳糕售卖的铺子门前等候,没等开门,便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日刚到寅时,蒋晔就被清越她们拽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由着她们给自己穿戴好,二姐姐和三姐姐也恰好赶到。李慕亭知道她们今日要出门,一早命人备好了马车在门口等着。
三人刚上了马车,蒋晔就靠在蒋晟身上打起了瞌睡,看着她困得脑袋一顿一顿的,蒋晟颇觉心疼,便扶着她的脑袋让她睡了一路。
蒋家向来是去钟楼买太阳糕的,今日自然也是直奔钟楼而来,她们来的不算晚,倒也不是很早,前面已经排了十几个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三人一走过来,便有认识的人过来打招呼。
蒋晔远远看见了周宿溪,心中跳了一下,生怕她跟二姐姐说漏了,在她二人说话的时候十分紧张地盯着周宿溪,她被蒋晔盯得无奈,心知这丫头在想什么,故意不肯走,一直跟蒋晟说着闲话,让蒋晔倒是紧张了好一会儿,看将她吓得也差不多了,周宿溪才慢条斯理地道了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看她终于要走,蒋晔立马松了口气,端出十分真诚的笑脸,将人送走了。
今日这钟楼门口格外热闹,除了排在点心窗口前面的各家女子,另有一队男子排在钟楼的大门口,美其名曰等钟楼开门进内吃饭,实则是打着等开门的幌子来明目张胆地瞧另一边的女子。
而蒋晫因为容貌出众,自站在这里起,已经收到了不知多少目光,如今已经是十分不安,偏偏陈楚在瞧见她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只看得蒋晫头低得不能再低,却还是不肯收回目光。
虽然也有旁人会看这边的女子,但是如他这般明目张胆的并不多见,何况他这目光里带了赤裸裸的打量和欲望,便显得十分猥琐。
蒋晔本来并未注意到,直到蒋晫实在承受不住,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还有些奇怪地回头问三姐姐:“怎么了?”
蒋晫不好意思直说,只低声求她:“四妹妹,我觉得外面有些冷,想先回马车上了。”
“啊?”蒋晔楞了一下,往日三姐姐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但是她也并未多想,便点了点头。
因二姐姐正与人说话,蒋晫与她说过后便带着人先离开了,蒋晔也并未在意,只等蒋晟跟旁边的人说完话才跟她说了一声。
两人在这里继续排队,并未注意到,蒋晫刚离开,陈楚也从旁边的队伍中走了出来,竟是直接跟在了蒋晫身后。蒋晫感觉到身后仿佛有人跟着,但是也不敢回头,只加快了脚步往蒋家的马车赶,她想着等上了马车就好了,他总不至于再跟到马车上。
蒋晫一路提心吊胆地终于找到了蒋家的马车,刚与牵马的人点了点头,准备上车,陈楚便一个闪身站在了她的对面,他忽然出现,蒋晫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还好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才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蒋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微微福了福身说道:“陈公子,烦请让一让。”
陈楚看着她这副倾城的容貌,一瞬间失了神,听到这温柔动听的声音,才连忙回神,对她笑道:“蒋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啊?”
蒋晫并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可是他就挡在自己面前不肯让开,她也无法硬闯,何况不远处站满了京城的世家子弟和高门贵女,她并不想引起大家注意,便压低了声音,勉强应付道:“外面冷,我上马车待一会儿,还请陈公子让一让。”
蒋家赶马车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人是在挡着三姑娘不让她上马车,为姑娘名声计,他正打算上前说两句,便被陈楚身后的两个小厮一人一边拽住了肩膀压制住了,陈楚只回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来对蒋晫温柔笑道:“蒋姑娘,你家这下人不会看眼色啊,要不要我帮你调教调教?”
蒋晫没想到他竟敢直接动手,眼看自家的人被压制住,也有些生气了,带着些微怒气质问道:“我家的下人自有我们来教,陈公子这是做什么?”
陈楚看美人儿要生气,只轻轻一笑,回头冲身后两人说道:“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蒋姑娘生气了吗?还不赶快把人给我松开?”
那两人闻言倒是乖乖松了手,只是那车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有些同情地看着蒋晫。
他放了人,回过头来竟打算直接伸手去拉蒋晫的胳膊,南平连忙上前一步,将蒋晫往身后一拉,挡在了两人中间,直视着陈楚冷声道:“陈公子,请自重!”
陈楚没想到,刚解决了一个车夫,又跑出来一个丫头坏自己的好事,冷笑了两声,阴翳的眼睛斜了她一眼,又看向蒋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蒋姑娘是瞧不起我?竟然让一个丫头来拦我?”
蒋晫一看,连忙将南平拉回来护在身后,勉强道:“陈公子说笑了,只是我吹不得冷风,想赶快上马车,她也是心急而已,陈公子别跟她计较。”
陈楚闻言倒是高兴地笑了两声:“原来竟是这样!蒋姑娘怎么不早说啊,倒显得我不够怜香惜玉,快快,来,上马车。”陈楚说着便闪身让开了。
只是蒋晫看着眼前的马车却犹豫了,她不知道陈楚有没有这么好心,只是怀疑地看了陈楚一眼,只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做出请的姿势。
蒋晫微微垂眸,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上马车。
只是车夫刚摆好了车凳,南平刚要伸手扶她,陈楚便一把推开了南平,舔着笑脸伸手抓住了蒋晫的胳膊,蒋晫大惊,想要甩开他的手,奈何男女力量本就悬殊,何况她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从挣开。
陈楚看她挣脱不得,露出得意的笑脸,偏偏对蒋晫说道:“我扶蒋姑娘上马车。”
蒋晫看着他这副笑脸,心中大慌,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却不知该上还是该下,偏偏胳膊也无法摆脱陈楚的牵制,此刻欲哭无泪,又不能大声吵嚷,引起众人注意,在这里争执久了,恐怕也会被人看见,传出不好的闲话,蒋晫看了他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也提到了凳子上,由陈楚扶着上了马车。
她刚钻进马车,果然陈楚后脚便紧跟着跳了上来,饶是早有这个猜测,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陈楚,蒋晫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陈楚看着她的小动作倒是颇觉好笑,偏偏往她身边又靠了靠,蒋晫只能抬手抱住自己,紧张道:“陈公子这是做什么?”
陈楚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蒋姑娘何必如此害怕呢?我只是倾慕蒋姑娘已久,却始终没有机会与姑娘说说话,以表亲近,如今姑娘对我如此防备,实在令人伤心。”
蒋晫实在没想到这人脸皮能这么厚,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偏偏他还一直盯着自己,让她更是越发紧张,缩了缩自己的身子,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地说道:“请陈公子自重!”
“怎么了?”陈楚故作不解地看着蒋晫问道:“我只是表达我的倾慕之情,并未对姑娘做什么,你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太令人伤心了。”
“陈公子,外面这么多人呢,我们孤男寡女待在一辆马车上实在不合适,请陈公子赶快下去吧。”蒋晫生来性子温软,便是此刻又羞又怒,连说话也还是温声细语的,拒绝的话都说得没有力度,更不会威胁人。
果然陈楚听了全然不当回事,反而更要往她面前凑,他那张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蒋晫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激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可是马车内空间就这么大,她已经无处可退,而车夫和南平都被他的人挡在了马车外面,此刻也没人能帮她。
蒋晫此刻无比后悔上了马车,她当时只觉得被陈楚看得不舒服,想要避开他赤裸裸的目光,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竟然直接跟了过来,还与自己上了一辆马车,此刻更是无处可躲。
陈楚看她羞怒时脸上泛起了红晕,更添几分风情,看向自己的眼睛中更是如含了一汪春水一般,看得他心神荡漾,色胆顿时大了起来,竟是伸出手来要摸蒋晫的脸,蒋晫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大骇失色,猛得一转头,狠狠磕在了马车上,当即疼得她就要哭出来。
陈楚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也是楞了一下,竟也有些心疼,伸手将她的脑袋转过来,竟是要看看她方才磕到的地方。
蒋晫自然不肯,挣扎着又不敢出声,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了更是说不清楚,只能哭着低声哀求:“陈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楚闻言一愣,不高兴道:“蒋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喜欢你,怎么搞得像是我强迫你一样?”
他不过是看穿了蒋晫顾忌颜面不敢出声呼救,此刻外面众人寒暄,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敢如此大胆调戏,明明正是强迫,此刻却并不肯承认。
蒋晫心中又恨又恼,不肯让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脸,不停地挣扎,陈楚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忽然伸手用力禁锢住了她的脑袋,就要亲上去,看着在自己面前放大的那张脸,蒋晫心中的害怕和反感大过了对颜面的顾忌,忽然大声喊起来:“四妹妹!”
陈楚方才一步步的调戏正是循序渐进,就是要看看蒋晫会让到什么地步,在自以为她为了颜面无论如何也不会惊动众人后,当即决定有便宜自然要占,这么一个大美人送到自己面前,若是什么都没得到岂不是太亏,便色胆包天起来,竟然想真的在马车内轻薄她。没想到紧急关头,蒋晫竟然不顾颜面了,忽然大喊一声,陈楚也被吓了一跳,蒋晫趁此机会一把推开陈楚,大声冲着外面喊:“四妹妹,救我!”
陈楚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怒道:“你疯了?让这么多人看到你跟我在一个马车上,难道你想嫁给我不成?”陈楚心中明白,以陈家和蒋家的关系,蒋晫绝不可能嫁给他,一想到这样一个美人儿要便宜别人,他就觉得心中痒痒,所以今日才如此大胆想先占占便宜,反正女子为了名声,也不敢说出去,这便宜占了也是白占。
蒋晫被他捂住嘴巴无法出声,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也不知道方才喊的两声四妹妹听见没有,若是四妹妹再不来救她,可怎么办?看着眼前这张令人恶心的脸,蒋晫闭上眼睛,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感觉到怀中的人忽然不挣扎的,陈楚皱了皱眉,忽然见她牙关紧闭,脑中闪过不好的念头,他连忙伸手要掰开她的嘴巴。
蒋晫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陈楚狠狠一用力,她的嘴便被迫张开了,顺着嘴角流出丝丝鲜血,陈楚看着她嘴角的血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她,将自己手上不小心沾染的血顺势擦在了蒋家的马车上,连忙跳下了马车,带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里人太多了,蒋家的马车停得又远,方才那两声呼救,蒋晔根本没有听到,是等到南平匆匆忙忙跑来找她,她才知道三姐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