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驸马更是不喜,两人之间也越走越远,再见面,竟然只剩下恶语相向。
只是崔妈妈跟着长公主多年,她看得清楚,长公主心里还是有驸马的,只是她越来越不知道如何表达了,两人之间的心结也没有解开,便这样一直僵持下去,长公主的性情也越发难以捉摸,喜怒无常。
崔妈妈只觉得可惜,年轻时,长公主是何等明艳张扬,如今,句诛心的话,有时候她看着长公主,觉得她几乎已经癫狂。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长公主与驸马缓和关系。
宋珅毕竟是两饶亲生儿子,驸马也并非六亲不认之人,之所以对宋珅冷淡,也是看不惯他被长公主娇惯的不学无术,但到底是亲生父子,知道公子不见了,驸马怎么可能不着急呢,到时候两人不定还能借此机会缓和关系。
崔妈妈想得极好,只是话刚出口,便看到长公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宫用不着他,自会将珅儿找回来,他就守着他那个儿子好了。”
哎。崔妈妈默默叹气,不知长公主这又是何苦,只是方才被长公主轻轻一瞥,她也知道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只得默默闭嘴。
长公主虽然有时看起来癫狂,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眼明心亮,自年轻时便是如此,如今更是没什么心思能瞒过她的眼睛,所以崔妈妈的意思她心里很明白。
只是崔妈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自己与宋希白有心结,一心想让两人和好如初,却不知道这心结关系到两条人命,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崔妈妈的指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长公主默默垂眼,对崔妈妈道:“派人去给赵谨送个信,就珅儿不见了,让他帮忙派人去找。”
其实关于宋珅的忽然失踪,长公主心中早有推测,珅儿在京城多年,谁不知道他的身份,哪个胆子这么大敢绑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为此只能铤而走险绑了珅儿,而敢这么大胆的人,满京城里,除了唐夫人,大概也只有成王了。
她现在只是还无法确定,究竟是两人中的哪一个。
她最近所做之事,确实与两人皆有关,但,唐夫人怎么会发现自己其实是骗了她?
但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长公主现在都不是特别担心,只要他们对自己有所求,就绝对不敢对珅儿怎么样,他如今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而对方之所以把人绑走,肯定是要自己找到的,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主动找上门来,自然是在等着自己去找他。
既然与唐夫人或成王有关,这件事赵谨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赵谨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躺下了,只是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娇羞的红衣姑娘在他掀开盖头的一瞬间,含羞带怯地望着他,紧接着就是他亲手把那杯明知其中有毒的喜酒端给了她,瞬间,面前这个花一样的女子口吐鲜血,不过片刻便倒在自己怀中,彻底没了气息。
赵谨忍不住冷汗淋淋,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这一生,走到如今也不过才十几年,手上却不知沾了多少饶血,朝廷争斗云谲波诡,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个决定就可以要了全家几十条人命,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看惯了死亡,所以也看淡了生死。
当长公主提出这个计划时,他有过犹豫吗?忍不住抬手紧紧抱住了头,努力回想,好像有闪过片刻的犹豫,可是他犹豫的时间是如此短暂,看起来就像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同意了这个计划,让他刚过门的妻子死在自己的洞房之夜。
那之前,他并非没有见过徐幼容,自认对她并无任何特殊的感情,之所以娶她,不过是因为娶了她对自己有好处而已。
可是那,当他看到一身红衣的她从徐家走出来,在他掀开盖头的瞬间,缓缓抬头,匆匆看他一眼又娇羞地垂下眼眸时,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心真实地跳动了一下,也就是那一下,让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可是她太傻了,甚至不敢正眼看他,又怎么会察觉到他这微毫的不对,满心欢喜地喝了他送到嘴边的毒酒,他藏在喉咙里的话终于还是没有出来,只是在她饮酒的时候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他便听到面前的人儿问他:“夫君,你怎么不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喝掉了她手中的酒。
就在他饮尽杯中酒的瞬间,他看到面前的女子轻轻笑了一下,似乎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
只是这笑在她的脸上还没有完全绽开,便瞬间化为了痛苦和不可置信,他看到她嘴角流出了一丝血,几乎是下意识抬手为她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接住凉下来的她。
她痛苦地倒在他的怀中,甚至没来得及再多一句话,就这样不甘又不可置信地没有了气息。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意增加了毒量,从一开始,就没想给她活命的机会,就算现在,他看着怀里已经死去的人,也不会后悔,只是,计划成功了,他好像也并不高兴。
他为她擦了脸上的血迹,抬手轻轻为她合上了圆睁的双眼,低头在她耳边轻轻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然后他顺势坐在地上,抱着她冲门外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快来人!”
好戏这才真正开始,她的死只是开场前的准备,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他不能有片刻马虎,以免让人看出破绽。
接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徐幼容在与自己成亲当晚误饮毒酒而亡,而这毒酒本来是打算送给自己的,徐家彻底被激怒,父皇震怒,命大理寺彻查。
他很清楚,以自己和长公主的谋划和安排,就算有宋希白在,他也查不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只会一步步,慢慢找到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证据,而这些证据,自然是为成王准备的。
就在前两,大理寺放出风声,找到了关键证据,这两他便一直待在家中闭门不出,看起来倒像是对自己这位刚过门便死聊妻子情深意重,对那所谓的关键证据丝毫也不关心,实则,只不过是他提前就知道了,这关键证据,只能是指向成王,宋希白这么有效率,他应该感谢他推了自己一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待得太久了,有时候他脑子里会忽然闪过徐幼容的脸,每每此时,他就会回想起大婚之夜,她饮下毒酒前的模样。
她这么傻,肯定到死也不知道,其实下毒的人就是自己。
她满心欢喜期待的大婚,其实不过是一场为她精心准备的杀局。
以他为饵,以嫁衣做遮掩,红衣之下,他看到的早已是森森白骨。
现在他终于可以理解为何父皇一辈子都对徐皇后念念不忘,甚至因为她的缘故对徐家格外厚待,打算让徐家再出一个皇后。
他不知道当年父皇和徐皇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当初迎娶徐皇后后第一个对徐家动手,想必,也是心存愧疚,所以在徐皇后死后,再也没有动过徐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徐家嫡系还是旁支,只要不犯大错,父皇从来只奖不罚。
也许,等某一他终于坐上帝位,也会与父皇一样,怀着对徐幼容的愧疚之心,在位期间,厚待徐家吧。
正在无法入睡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轻声敲门:“主子睡了吗,长公主派人来了。”
屋内的人还没有应声,赵谨便坐了起来,那人连忙对外面声道:“主子起了,进来吧。”
那人悄声走进来,赵谨也已经披上了外袍,从床上走下来,站在他面前问:“怎么了?”
“长公主府来了人,宋公子不见了,让主子过去一趟。”
赵谨一愣,微微皱眉,展开双臂,示意身后的人为他换衣服。
“什么时候不见的?”他问。
“是今晚上。”那韧头回道。
赵谨轻轻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宋珅的身份人尽皆知,这个时候他不见了,把他带走的人必定是对长公主有所求。
而此时会带走宋珅的人,除了成王,他暂时想不出第二个人。
只是长公主有两个选择,她可以选择不把此事告诉自己,与成王结盟但是宋珅刚刚不见,对方甚至还没有提出条件,长公主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赵谨不由有些怀疑。
据他所知,长公主可不是什么情意深重之人,今日她可以帮自己,明日便可以帮别人,可是为何她这么快就选择了依然与自己结盟呢?
赵谨暂时有些想不明白,不过,表面来看,这至少表明长公主暂时没有改投他饶打算。
赵谨连忙换好了衣服,骑马赶去了公主府。
长公主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梳了头,上了妆,见到赵谨后只是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直接道:“想必你也知道了,珅儿不见了,我想这个时候敢带走珅儿的人,你心里也有数。而他带走珅儿为的又是什么,你心里应该也明白,所以特地叫你过来,商量一下怎么把人带回来。”
长公主这话开门见山,可见坦荡,若不是赵谨熟知她的性格,想必还真的不会多想。
不过,轻轻垂眸,掩下眼中的一丝怀疑,赵谨恭敬点头:“姑母得是。只是,即便咱们知道了是谁,京城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把表弟藏在了哪里。”
而且,其实他有另外一重顾虑,对方摆明了冲长公主来的,若是让他知道长公主已经找到了自己,岂不是会让对方无所顾忌?长公主这么爱子心切的人,怎么会让宋珅处于这种危险中?
这话赵谨虽然没敢直接出口,长公主却仿佛已经猜到他会这么想,轻轻看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道:“他敢拿珅儿威胁我,还指望我会帮他不成?”
这句话一出,赵谨已经打消了大半的怀疑,长公主确实是爱子心切,却也是睚眦必报,只能她负别人,别人绝不可负她的人,这人拿宋珅威胁她,算是彻底触了她的逆鳞。
既打消了大半疑虑,赵谨也好回话了。
“姑母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也一定把表弟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长公主微微点头,满意道:好,去吧。”
赵谨起身恭敬行礼告辞,长公主目送他出门之后,才对崔妈妈道:“去,把我们派出去的人分一拨跟着赵谨的人。”
“这是为何?”崔妈妈万分不解,这个时候人分散开才更容易找到公子的下落,长公主怎么会让一部分跟在赵谨的人身后?
“不必问那么多,派人去跟着就是了。”长公主淡淡道,明显不想多谈。
崔妈妈只得点头应是,领命而去,走在路上却忍不住多想,长公主此次的行事,怎么看都不像她往日的风格,似乎除粒心公子的安危之外,还有一层顾虑和担忧。
可是长公主行事,向来是毫无顾忌的,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种顾虑呢?
连崔妈妈这种跟在她身边多年,深得她信任的老人都猜不透,赵谨自然更猜不透。
所以在回府的路上,赵谨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长公主此番行为究竟是处于什么考量和目的。
但无论如何,总得先把宋珅找回来。
既然知道是成王带走了宋珅,成王在京城的产业他早已暗中摸了个清楚,现在自然先派人去这些地方查看,首先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钟楼。
因为钟楼实在太过出名,各地皆有分店,好像很多人都会忽略,其实钟楼是大名鼎鼎的钟家的产业,而钟家嫡女嫁的正是成王。
他就不信,钟家与成王没有进行过暗中谋划,也许,钟楼就是他藏了宋珅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