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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白从赵斐房中出来的时候,宋祁正等的不耐烦,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而杨柳依然不知所踪,以长公主的手段,多耽搁一刻钟,她活下来的希望就少一分,这怎么能让宋祁不着急。

在门外等宋希白的同时,他也在想,为什么长公主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杨柳,为什么赵澈没有安排杨柳与宋珅藏在一处。

等到后来,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可是又不敢相信这个推测,他不明白赵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现在还不敢确定,得等见到杨柳问清楚之后才能明白。

终于看到宋希白出来,宋祁两步走到他面前着急问道:“人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宋希白看着焦急的宋祁,微微摇了摇头:“她不会放饶。”眼看着宋祁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宋希白又连忙道:“不过我大概猜到她会在哪里了。”

“哪里?”宋祁着急地问。

“狗园。”宋希白微微叹了口气,不敢直视宋祁的眼睛。

关于狗园的存在,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对于赵斐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也心知肚明,可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眼前,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仿佛这些不存在,同时,也与他无关一样。

上一次他之所以就此事与赵斐产生了争执,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怜悯心忽起,只是目睹了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开口阻止,有失体面。有时候,良心就是这样不忍直视,在旁人看来也许是出于善意的善举,但其实只有自己内心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好在,人们有时候其实并不会真的探究他人行为的缘由。

宋祁却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明显楞了一下,与宋希白故作不知不同,他是真的不知道长公主府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以为长公主再如何喜怒无常,性情不定,终究是长公主,最起码的良心和人性总是有的,所以在他刚听到这两个字时,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宋希白所指的究竟是什么,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楞了一下,然后就是立马转身,刚想走,又想起什么,回身看着宋希白问道:“这地方,在哪里?”

宋希白看他如此着急,知道他救人心切,自己这个儿子跟自己一点也不一样,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前面,道:“我带你去。”

公主府的人向来是不认宋祁的身份的,他去了也是无济于事,不定还会起冲突。

宋祁微微一愣,终究还是微微点零头。

狗园其实就在长公主府的后花园之后,一个看起来并不算隐蔽的地方。

想来也是,长公主行事向来张扬,随心所欲,既然建了这个狗园,就不怕有人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人有胆子告诉圣上,即便有权大包,告知了圣上,以圣上对她的愧疚之心,也并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反倒是那个暗中告状的人,不论是圣上,还是长公主,只怕都再难容下他。

两人刚走到后花园附近就听到了女子尖锐而凄厉的喊叫,伴随着阵阵狗叫,宋祁呼吸一滞,立马不管不关循着声音往前跑。

宋希白落后一步,眼看着他跑远了,只得连忙跟上。

平日这里只有一个人看养这些狼狗,今日是送了人进来,外面才有几个人守着,如今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也是不忍直视,一个个皆转过身来,不敢往里看,有人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掩耳盗铃,仿佛这样就能假装里面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了一样。

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冲过来,几人楞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拦住他,仔细一看,有认识宋祁的人这才发现,这个忽然冲过来的人影正是长公主府那个身份尴尬的大公子。几人见到他忽然来这里,心中有些莫名,正想开口询问,便见到宋希白在身后匆匆赶来,对着几人喝道:“还不快放人?”

宋祁面前的人微微一愣,一时不明白他的放人是放谁,是里面那个,还是眼前这个?

话的间隙,宋希白已经赶至宋祁身边,听着耳边传来的凄厉的喊叫,皱眉道:“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这。”对面的人面露难色:“这是长公主命人送来的,人,人不敢违背长公主的命令。”

“我现在叫你放人。”宋希白脸色冷了下来,威胁道。

那人楞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些为难。

确实也够他为难的,一面是长公主,一言不合可能就要人性命另一面是驸马,也是得罪不起,现在两人起了冲突,自己到底该听谁的?

就在那人犹豫不决的间隙,宋祁忽然一个闪身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干脆利落地爬上院门,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园子。

顿时,又传来一阵兴奋的狗叫声,园内的几条狼狗看到新人进来,立马分成了两派,一派继续围在杨柳身边,另外两条则在宋祁落地的瞬间便围在了他身边,狂吠着准备下口。

宋希白顿时惊呼一声,怒吼:“还不开门放人?”

他平素都是温和的形象,此刻暴怒,额上似乎有青筋,眼神中全是恐惧,而且,他们确实眼睁睁看着宋祁跳进去了,也不敢再多什么,连忙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奔到园门处,将手中的东西用力一掷,丢进了园内,顿时又惹来一阵更加兴奋的狂吠,园内的几条狼狗瞬间放弃了园内的两个人,一时间都冲着刚被丢进园内的东西而去。

宋祁这才感觉到一丝后怕,脚下发软,方才为了救人不管不关跳了进来,刚落地便被两条几乎到他腰间的巨型狼狗一前一后围住,眼中露出兴奋的凶光,冲着他不停地叫,那一瞬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可是在害怕之余,他看到了摊在地上的杨柳,这里光太暗了,看不清楚她有没有受伤,只能看到地上有个模糊的人影,三条狼狗从前到后把她围了一圈,中间的人影在毫无章法地蠕动,伴随着凄厉而极度恐惧的哭喊,他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来不及多想,正想冲过去,便看到一个东西从外面丢了进来,紧接着,几条狼狗瞬间便放弃了自己和杨柳,冲着那个东西飞奔而去。

这时候宋祁才松了一口气,一阵后怕之后冲着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杨柳被吓坏了,即便狗已经都离开了,却还是止不住发出凄厉的声音,整个人抖成一团,在宋祁靠近她的时候忽然发出更凄厉的喊叫,蜷缩着想要躲避,即便宋祁在她身边一次次重复:“是我,我是宋祁。”也无济于事,现在的杨柳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无尽的恐惧彻底笼罩了她。

没有办法,宋祁也怕那些方才不知道被什么吸引走的狼狗去而复返,只得弯腰将地上的人抱起来,只是手刚接触到她,便摸到一片粘腻,他知道,这应该是杨柳的血,心中微微一痛,正打算将人抱起来,谁知杨柳根本不肯配合,她现在陷入了彻底的恐惧和混乱,在宋祁刚接触到她的瞬间便尖叫一声冲着宋祁又打又踢,不停地往后缩。

她这样不配合,宋祁又是身中剧毒的人,刚好了没多久,根本无法把人带走,只得蹲下身来,找到杨柳的手,用力地握住了,试图让她感觉到自己手上传递给她的温度,目光温柔而坚定地对她:“杨柳,你看看,是我,我是宋祁,我来救你了,没事了。”

刚开始杨柳根本听不到他在什么,她只能感觉到无边的恐惧,还有那些在她耳边狂吠不止的恶犬,可是她感觉到了紧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双手,那是一双清瘦而有力的手,仿佛要把她从无边的恐惧和黑暗中拉出来。

在宋祁重复了许多遍之后,杨柳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似乎抬眸看了宋祁一眼,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意,宋祁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终于松了口气,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只是人离地的瞬间,宋祁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杨柳另一边的袖子,似乎是空的。

他心里一紧,可是也没敢多想,连忙抱着人走了出来。

可是没等他走到园门口,凑着微弱的月光,他便看到了杨柳那空荡荡的一只袖子和血肉模糊的脸。

宋祁呼吸一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深吸了一口气,才抱着杨柳继续走了出来。

园门外,终于看到宋祁平安出来的宋希白总算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子,有些不忍般别开了眼,叹了口气对宋祁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宋祁看也没有看他,抱着人径直从他身边走开了。

宋希白只得连忙跟上去,在他身后道:“她受伤很重,不及时医治会有性命之忧。”

他得不错,杨柳确实擅很重,借着外面的光,宋祁已经看清楚了,她失了一只胳膊,左边胳膊从肩膀以下全部没了,只留下半截空荡荡的衣袖,腰间似乎也有伤,因为他抱着她的时候,有血不停得从她腰间流出来,浸湿了他的手,脸上也一片血肉模糊,宋祁几乎不忍看第二眼,方才大概是恐惧让她一直保持着清醒,从她安静下来开始,不久就彻底晕了过去,只有不断流出的温热的血告诉宋祁,怀里的人还活着,他得救她。

可是他不会让她再留在公主府,也信不过宋希白。

所以他在宋希白的劝阻中一言不发地带着人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

只是从公主府出来后,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黑暗和心灰意冷。

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杨柳之所以这么容易被长公主找到,根本就是赵澈安排好的,他要的是与长公主合作,而不是结成仇人,所以在绑架了宋珅之后特地送上设计欺骗了宋珅的杨柳,一来为平息长公主的怒气,以免将来撒在他身上二来,向长公主示好,表明他合作的诚意。

杨柳大概不知道,从一开始,赵澈就打算好了以她的性命为牺牲。

她以为自己只需要出卖色相,却不知道别人暗中谋划的其实是她的性命。

宋祁只是暗恨自己,在此事上竟然如此大意,完全没有怀疑过,以赵澈的性子,怎么会冒着得罪长公主的风险,他在绑架宋珅的同时,一定为自己想好了万无一失的退路。

更恨自己明知道赵澈利用杨柳绑架宋珅的计划,却也跟其他人一样没有开口阻止,而她,却是为了自己才去执行赵澈的这个计划的,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他做不到像自己的父亲那样自欺欺人,可以一辈子不直面自己的良心。

可是,既然赵澈的本意就是以杨柳的性命为牺牲,现在,他又能带着她去往何处呢?哪里还会收容他们,给他们帮助?

宋祁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忽然发现,偌大的京城,他现在唯一能想到,能彻底相信的人,只有蒋晔。

可是,他并不愿找她,他希望她永远不要见识这些黑暗,永远不要搅进这些漩涡,只希望她这一生平安喜乐,为此不惜痛心拒绝了她的心意,此刻又怎么会把她拖入更深的泥沼。

思来想去,他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杨柳又危在旦夕,情急之下,他还是敲开了定远侯府的大门,只不过找得不是蒋晔,而是蒋晖。

宋祁深夜来访,怀中还抱着一个血肉模糊,不断流血的女子,蒋晖不需多看,便已经明白了那女子的身份,也知道了宋祁的处境,以及他此刻来找自己是为何,他可以选择将人拒之门外,毕竟从他救了杨柳的那一刻起,与成王就不可能再是一路人了,可是也只是微微犹豫了一瞬,他便将人请了进来,命德生请了大夫,给杨柳安排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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