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价值观念来说，小孩子应该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敬而远之，可这是末日，并不是那个被规矩框好了的文明社会。

项昭如果能保护苏棠一辈子还好说，但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末日不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研究已然在继续开发，既然他曾经都能够将疫苗制作出来，那么拥有他近乎所有资料的实验室，再次将这个计划重启并研制出真正的疫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不可能保护苏棠一辈子，她也就必须自己拥有保全自己的力量，不过比起苏棠能不能够具备力量，项昭更担心的是她是否有那个杀人的决心。

杀丧尸还好，至少能够催眠自己那并非人类，可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在这个人人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末日，必须拥有对他人下杀手的决心才能够活下去。

温柔是一份十分难得的品质，可项昭不希望苏棠因此而死亡。

就像那个马勇一样。

如果能在必要的时候舍弃自己就更好不过了，毕竟他可是项昭，是一手造就了如今这个地狱的人，是人类毫无疑问的敌人。

摸了摸苏棠的头，项昭再次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说过，我会尊重棠棠的意见。”

小声的嗯了一声，苏棠忍不住抓紧了项昭的衣角。

其实张半夏说得没对，苏棠的确从来没有杀过人，无论已经度过多少个位面，目睹了多少具尸体，真正自己动手杀人是苏棠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就算是她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害怕，别看她刚才捅高承刀子捅得那么行云流水，其实直到现在，刚才将匕首插入人体血肉里的触感苏棠也依旧挥之不去。

苏棠的手依旧在止不住的颤抖，察觉了女孩的害怕，项昭微微垂下了眼睛，紧紧握住了苏棠稚嫩的小手。

张半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也正因如此，才更加让她不解。

女人忍不住喃喃，“你明明知道她很害怕，可是为什么。”

项昭闭上了眼睛，似乎也是在思考为什么，最终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淡声说道。

“因为我爱她。”

项昭所说的爱，不带有一丝暧昧的情愫，是完全出于对待自己最重要的人由衷的爱。

似乎是在感慨，男人嘴角挂上了怀念的微笑。

“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相处的时间也不长，甚至直到今天，我还因为害臊而没让她好好看过我的脸。”

男人笑着说道，“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爱她，她是我最无可替代的宝物。”

项昭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苏棠，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其实并不是偶然。

早在很久以前，项昭就已经认识了苏棠了，他之所以在外四处流浪，除了本来消灭五阶丧尸的目的以外，也有为了寻找苏棠的原因。

只可惜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她不仅遍体鳞伤，还已经忘了自己的事情。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这样更好。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苏棠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将她护送到安全的基地以后，就作为女孩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再也不出现。

他甚至还故意装出讨人厌的样子，故意不和她说话，故意在她跌倒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也依旧固执的向前迈去，不曾停下来让她休息。

当时的她是多么的令人心疼啊，原本肉肉的小脸以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浑身脏兮兮的，然而却依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

可是他不能心软，项昭在心中警告着自己。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项昭是人类的罪人，不管那是否真的是他所犯下的过错，至少在人们的眼里，他已经是毋庸置疑的恶人了。

与大众去对抗是愚蠢至极的行为，所以他也只会落得一个结局。

那就是被英雄击败，悲惨孤独的死去。

可是苏棠，她明明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明明已经不记得她了，也固执的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项昭便心想，至少在自己死之前，项昭希望苏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而这所必须的，就是她必须得拥有足够的力量。

正是因为自己如此的爱她，才不得不放手，让她去面对现实的残酷。

至于张半夏，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绕是警惕心如此之强烈的项昭也不得不承认，张半夏除了实力不足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监护人。

等到男人必须死去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想自己一定会把苏棠托付给张半夏。

项昭对苏棠的爱越是表现真挚，张半夏就越是不解，在她看来，如若真正的为苏棠着想，就不应该让苏棠去面对那么残酷的事情。

倒也不是说她和项昭孰对孰错，只是两人的视角不同而已。

张半夏愤怒的反驳，“可你要真心为她着想的话，就不应该这么干！”

“怎么不应该？”绕是项昭也不免有些生气，男人瞪了张半夏一眼，几乎是用着愤恨的语气发泄着说道，“你以为我忍心让她去做那种事情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怎么不想护她一辈子！我做得到，以我的实力我当然做得到，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仅仅有实力就能解决的，就算到了末日，也是如此！”

几乎是将自己的心声吼了出来，项昭痛苦的说道，“可是你也不想想，我到底是谁？以我的身份，我真的有资格这样做吗！”

他顿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道，“我是项昭啊，那个背叛人类，背叛世界，背叛了一切的项昭。就算是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也害怕了很久吗？”

张半夏无法否认，可正是因为无法否认，才让她感到痛苦。

女人绝望的摇了摇头，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在说话，“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他们误会了什么。”

此刻，哪怕就算是欺骗，只要项昭说是那些人误会了的话，他们三人应该就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可项昭却怎么也撒不下那个谎。

于是，只听男人沙哑的声音痛苦的宣告道。

“我不想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