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岩一夜没睡,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扳倒毛堂主。显然,这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实现的目标,因为宋岩来到盐帮的时间太短了,换句话说,就算宋岩想办法搞掉了毛堂主,那也未必是他上位,前面比他来的早的老人,上位的机会比他要大得多。
想当堂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得要业务熟练,知道盐的市场行情,认识盐帮里面的人,知道盐帮上游的操作,这样才能当好一个堂主。
当然,有裙带关系的例外。
然而,宋岩现在接触的很少,学习是第一位的,多接触是第二位的,搞掉毛堂主才是第三位的。
事情还要一步步走。
……
宋岩有意透露盐秤有问题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毛堂主的耳朵里。毛堂主能当上堂主也不是全无本事的,他明白,想往上升就要和上层打好关系,把时间浪费在下层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毛堂主在盐铺的时间并不多,他的主要时间花在了秦香主身上,以及东家秦家身上。
东家秦家的老爷子叫秦怀祖,本来也是个穷苦人,不过此人一身是胆,而且还有些武艺在身,所以三十年间从一个种地的庄稼人,成功转型成为了盐商。
不过他的命运也不好,他本来有二子一女,但是两个儿子均早死,一个死于疾病,一个被仇人暗害,所以现在秦家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秦惜若。
秦惜若经常跟在秦怀祖身边学习做生意,俨然成为了下一任接班人,不过谁都知道,秦若惜终究是要嫁人的,而嫁妆就是秦家的产业,所以秦若惜的追求者可以从家门口排到城门口,不过她眼界甚高,至今还没有一个看上的。
秦家现在有二十二家店铺,分别由四个香主管理,其中有八家店铺是秦若惜管理,她既是少东家,也是香主。另外十四家店铺分别由秦怀祖的侄子秦穆之,和他的两个创业元老卢诚和丁奎担任香主,平均每人四五家。
而毛堂主要攀附的秦香主就是秦穆之,因为毛堂主的店铺正属于秦穆之在管。
毛堂主一听到宋岩有意泄露秤的问题就大为恼火,做生意的就讲个诚信,若是有百姓看出秤有问题,那么他整个秦家盐铺都会受到牵连,这责任他毛少强可担待不起。
“得想办法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毛少强心道。
毛少强叫来宋岩问道:“知道叫你来什么事吗?”
宋岩心知肚明,却假装说,“不知道,强哥。”
“谁他么是你强哥,强哥也是你叫的?这里只有堂主,没有强哥。”
“是堂主。”
套近乎谁都会,可现在是批评大会,要是被宋岩套进去了,后面还怎么批评。
“你犯的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还请堂主明示。”
死鸭子嘴硬!全堂的人都知道,宋岩却还在装傻。
毛堂主一拍茶几,大声喝道:“宋岩!你昨日当着满堂兄弟的面说秤有假是不是?!”
宋岩义正辞严,“不错,那个卖秤的我记得,叫杨一斤,我正要去找他算账,让他赔我秤钱。”
听到‘不错’二字,毛少强惊了一下,听完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原来两人说的不是一杆秤。
宋岩当然知道毛少强说的是哪杆秤,他只是混淆视听而已。
混淆视听就是变相的示弱,毛少强已经从里面听出来宋岩示弱的味道,这让他的心稍微宽慰了一些,他在心里稍微减轻了一点对宋岩的惩罚。
毛少强道:“既然杨一斤的秤有问题,那一定要好好找他说道说道。”
宋岩认真的点了点头,“恩。”
“宋岩,老王头身体不好,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从明天起陪着他一起喂驴去吧,这称盐的活你先别干了,过一阵子再说。”
毛少强这是明摆着给宋岩穿小鞋,宋岩心里也有些后悔,悔不该意气用事,现在无论是顶撞还是求饶都没有什么卵用,唯一有用的就是接受,然后从新寻找时机翻身。
宋岩道:“我一定跟着老王头一起把驴喂好,请堂主放心。”
毛少强以为宋岩会大发雷霆,然后甩手不干,没想到宋岩却欣然接受,而且脸上看不出一点儿不乐意。
毛少强脸上浮现小小的得意,整人的感觉真爽!
“没事就下去吧。”
“那我下去了。”
宋岩退下之后脸色突变,一股复仇之意从胸中燃气,刚开始有扳倒毛堂主想法的时候,还感觉自己不地道,现在好了,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了。
宋岩回去之后,哑巴就迎了上来,哑巴的眼神在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宋岩微微一笑,“没事,毛堂主让我去和老王头喂驴去,在哪儿都是干,只要发工钱就行。”
哑巴才不会相信宋岩的话,他也从中听出了无奈,不过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因为宋岩一直都很穷,有口只得就不错了,管他是喂驴还是称盐呢。
哑巴知道宋岩受了委屈,却不知道他的心已经变了。
宋岩陪着老王头一起喂驴的事情,全堂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大家多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领导给穿小鞋,人人都是叹息,却都无能为力。
祸从口出啊。
喂驴的时候宋岩也不消停,他抢着干活,让老王头歇着,老王头只负责给他将关于秦家盐帮的事情。宋岩是个有点墨水的人,他不会凭着蛮力和毛少强斗,更不会寻胡三等人帮忙,这些人都是下人,能有什么办法,又能有什么能耐,想扳倒毛少强,肯定要找比他职位高的。
了解全盘,也就是秦家的所有人脉关系网,才能找到扳倒毛少强的方法,这就是宋岩心里的想法。
老王头虽然干着最没有前途的话,但是年龄摆着,经历事多,看事情看的明白,对秦家的事情相对知道的多一些。老王头看宋岩挺勤快,也不藏着掖着,把秦家的各个香主都数落一遍给宋岩听,宋岩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半个月后,机会来了。
盐铺的盐要卖完了,需要从秦家的总库拉货。秦家的总库并不在康州城内,而是在城外二十里处,一个叫薛家庄的地方。
秦怀祖这样做是不想被官府一锅端,虽然他也给康州知府‘交税’,但是这种关系并不牢靠,要是来个官大的,把康州知府搞掉了,他秦怀祖同样跑不了。
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种浅显的道理,对秦怀祖这种经商三十年的人来说怎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