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风正拎着莫宿尘往谷外走时,山谷中忽然狂风大作,一刹飞沙转石,尘土纷扬。平日里燕雀啁啾,安静祥和的药仙谷在此时似是换了一般模样,呼啸的风席卷着沙石向侍卫队拍打而来,无端端生起的这股风浪似是被什么力量操纵着,显然让谷内众人都乱了阵脚。
只见侍卫队的众人纷纷拿起了兵器,却对这霸道自如的山谷力量无能为力。秦风及手下的众人只得尽力挥舞着兵器以避开眼前可见的风沙,可那沙石显然愈渐浑浊,眼前原本绿意盎然山清水秀的景象突然灰暗一片,天上地下只剩下一阵浊不可见的昏黄,在侍卫队和除凡都被其所困无瑕其他的时候,一个苍老的身影正一步步地,稳当庄重地向莫宿尘走去。
待莫宿尘看清眼前来人时,心下只激动万分,泪水顺着面颊便落了下来。
她原以为自小照顾自己的李婆被秦风一众人捆了去后便不知所踪,最坏的情况她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可如今李婆却迈着缓步向她走来,身旁还是万丈沙石为伴,未免太帅了些!这同以往那个安静慈祥的李婆决然不是一个人,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真真切切冲着莫宿尘来的。
“小尘,我来接你了。”
李婆温柔的声音传来,走到莫宿尘眼前时便握住了她的手。在李婆布满褶皱的双手覆上莫宿尘细嫩的双手时却忽地神色一遍,转而大手一挥,漫天风沙霎时间便去得无影无踪,消失殆尽。
李婆握着莫宿尘的双手,目光平静地看向远方,接着淡淡说道——
“既是她要你去的,你便去吧。”
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般,莫宿尘和秦风的一队人马仍旧走在出谷的路上。
在秦风憨直地挑起莫宿尘以前做过的傻事时,莫宿尘却兀地一滞,不知是对空气还是对秦风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一阵极为狠厉的沙尘过来?”
秦风这个侍卫头子只笑着戳向莫宿尘的头说道:“宿尘兄弟,我看你是又要耍什么把戏了吧,今日明明一直晴好,哪有什么沙尘暴?”
只怪对那沙石的印象实在太过浅薄,连莫宿尘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有过一场风沙。
殊不知在二人背后不过数里的地方,身躯已然老朽的李婆笑得眉眼如弯月,似是对小尘那一问回道:“权当是天气作怪了吧。反正呀,不是我这个老婆子。”
拦在药仙谷出谷的石板路上那道看不见的禁制已然解开,远处的一队人马正缓缓向外走去,残阳如血,领头的几人嬉笑打闹着,在夕阳落下的余晖中绘作一副绝美风景。
不过刚刚出谷,眼前的景色就骤然萧瑟了几分。
谷内尚还春色正盛,谷外却已万物凋零,绝然不同的风景却反常又和谐地同一在这片地界。莫宿尘看着眼前的风景,只悄悄嘀咕着“原来谷外只此一季?”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解疑惑,又忽然想起此前除凡所说的——谷外有花花万物,比起谷内有趣不少。看着这满目的萧条景象,莫宿尘深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是被诓着出了谷来。
她原以为自己出谷之后必有万众相迎,好不气派。以他除凡绥光国七皇子的身份,那还不是呼风唤雨,万两黄金不请自来?事实证明人只有在想象时眼前的景色才会格外美好,谷外一没黄金万两,二是秋色正浓。就连轿撵也只有除凡一个人能坐的,哼,未免太抠抠搜搜了些!这让莫宿尘不禁对绥光国的财力抱有深深的怀疑,好在除凡也算大方,在出谷时曾邀她一同上轿。可莫宿尘心里却怕得紧,首先是怕没了药泉自己往后的路不好走,其次是怕除凡让自己给他把脉开药。以她这半吊子尚还算不得的水平,没了药泉后怕是一开药方第二日除凡便会容色见差,不似往常。于是为了把医治一事能拖则拖,莫宿尘竟生生拒绝了除凡的邀请,说什么也要冒着被磨出血泡的风险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完这一行远游。
一路上虽无半分春景,但好在谷外的泉水与谷内一脉相承,潺潺细流,清澈见底。不过这番肃杀的景象确不如春和景明,莫宿尘只觉得无趣,便慢悠悠地晃到了除凡所坐的轿撵边上,掀开他轿子一侧的风帘,打趣地说道:“原来花花万物就是如此?”
“不止于此。”
除凡的声音中似是含着春风万缕,裁作寸寸青丝,每一寸都拂过莫宿尘的心弦。此时莫宿尘看着轿子里除凡清峻出尘的侧颜,棱角分明,剑眉入鬓,扫过千山雪。
莫宿尘只看着这如玉容颜,耳畔里传来他清朗如叮咚溪泉的悦耳声音。
他似是从峨攀镇的枣花糕说到了秋月城的秘制糖葫芦串儿,从青洲十里飘香的桂花糕说到麓阳令人垂涎欲滴的樱桃煎,从江秦一代格外出众的鱼包丸说到钟安城的雪霞羹,从南至北,由西向东,绥光国各个地界好吃的玩意儿都被除凡细细说来,听得莫宿尘只觉得饥肠辘辘,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些飘香美味的吃食。
看见眼前的姑娘如是可爱的模样,除凡也不再继续言及美食,他转而换了话锋,说起了绥光国南北狭长一带的不同风光——逸诀关是至南的地界,倚靠天堑,易守难攻,是常年兵家必争之地。逸诀关外是一派孤寂清冷的景色,虽有夜河穿过,却从未有过喧闹的景象。鸟儿与鱼群在此地生得极少,似是一切都冷清清的,同这逸诀关一起,在一派祥和的日子里被世人所忘却。或许遗忘本就对逸诀关来说是一桩天纵不过的好事儿。
不过此次入绥光国便是从南而入,再至腹心的天家重地——永陵城。
永陵城内局势诡谲多变,不过霎时便是一阵血雨腥风,皇城外的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去,皇城内的人却天天想要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好不讽刺。
一路上,除凡说了不少新鲜的事情——南幽国的水软山温,清丽出尘,九塞国的牛羊成群,草原风光……
莫宿尘只觉得有趣,早早上了轿撵继续听除凡所讲的见闻。
不知不觉时,竟已酣睡许久了。